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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19:55 作者: 棄脂焚椒
    ……

    次日天還沒有亮,文清辭和宋君然便起身前往漣和縣。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雨,本就狹窄的山道,變得愈發泥濘。

    兩人行走的速度,也隨之慢了許多。

    更別提他們沒走多久,便看到了許多從漣和縣逃出的百姓。

    甚至……還親眼看到有人死在了路上。

    大雨還在下。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哭泣。

    山萸澗的一幕幕場景,伴隨著不休不止的雨聲,又在文清辭的腦海之中上演了起來。

    大雨織結成霧,沒人看到文清辭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大半日過後,兩人終於到達了漣和縣。

    山林之中雨還未停歇,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不遠處的荒地里,有新墳座座。

    此時,這裡已是一座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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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前,太殊宮。

    天還沒有大亮,衡王謝觀止就急匆匆地進了宮,來到太醫署求見謝不逢。

    他在外等了許久,終於被人傳召了進去。

    「今日休沐,衡王清晨進宮,有何要事?」

    謝不逢略顯低沉的聲音,從長階之上轉了過來。

    語畢,他將手中奏章輕輕地放到了一邊,接著又拿起另一本批閱起來,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謝觀止一眼。

    他沒叫免禮,因此謝觀止仍跪在地上。

    哪怕時值盛夏,石質的地板上仍透著刺骨的寒涼。

    現在卯時還沒有到,這原本是謝觀止睡覺的時候,可他今天卻沒有一絲半點的困意。

    謝不逢冷不丁地搞了樁那麼大的事出來,現在竟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這裡批閱奏章?!

    見狀,謝觀止忍不住咬牙,開門見山問道:「臣想今日來這裡是想知道,陛下剛才下的那一道聖旨究竟何意?」

    謝不逢不習慣身邊有人,因此側殿上只有他和謝觀止兩個人在。

    少年的話音落下後,周圍只剩一片死寂。

    安靜了不知多久,謝不逢終於放下手中的東西,垂眸向謝觀止看去:「衡王殿下不滿聖旨所寫?」

    他的語氣格外平淡。

    可謝觀止卻無法像他一樣冷靜。

    少年終於忍不住看了謝不逢一眼。

    坐在書案背後的年輕帝王,眉宇間有淡淡的疲憊,但是看上去,卻還是那麼的清醒。

    並沒有謝觀止來的路上想像的喝多了的樣子。

    ——就在剛剛,深夜之時忽然有宮內人去謝觀止府邸,頒了道聖旨出來。

    聖旨上說,為體察民情,當今聖上將於清晨出宮,私巡疆土。

    在此期間,由衡王謝觀止負責監國。

    且先不論謝不逢究竟為什麼突然要來「私訪民情」這一出。

    單單是「監國」這兩個字,就足以將謝觀止從睡夢之中徹底炸醒。

    這兩個字可不是開玩笑的!

    謝不逢登基之後,就將廢帝的那些妃子還有男寵,統統遣出了宮去。

    如今慧妃就住在謝觀止的府上。

    和謝觀止一起接旨的她,聽完聖旨之後,便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並小聲驚叫起來。

    「這,這謝不逢……啊,不對,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慧妃被謝不逢這個聖旨嚇得語無倫次,差點喊出了對方的大名。

    雖然沒有什麼明文規定,但是眾人心知肚明,歷朝歷代只有太子才配「監國」。

    當初南巡的時候,廢帝怎麼也不肯給謝觀止這個親兒子一個「監國」的名頭。

    可沒想今天,謝不逢卻如此大方地下了這樣一道聖旨。

    讀完聖旨後,太監便離開了衡王府,沒給人留下任何多問的機會。

    衡王府前院,被從熟睡中喚醒的眾人面面相覷。

    而謝觀止也在這個時候,和慧妃對視了一眼。

    忍了許久的慧妃,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走來將那句盤踞於心間的話說了出來:「……所以陛下的意思難道是,讓殿下你當……皇太弟?」

    她既想問謝不逢是不是瘋了。

    同時又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陣又一陣的喜悅,算是徹底沒了困意。

    「……不,我也不知道。」直到現在,謝觀止都覺得自己好像還在睡夢之中,沒有清醒過來。

    直到將臉浸入冷水之中冷靜片刻,再起身反覆閱讀那聖旨幾遍之後,謝觀止這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

    謝不逢真的讓自己「監國」了!

    聖旨到達謝觀止府內的時候還是半夜。

    ……但這消息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雍都。

    屆時必定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顧不了那麼多,謝觀止直接騎馬前往太殊宮,並在卯時,趕到了太醫署外。

    他要來親自將這件事問個清楚。

    「……臣不敢。」

    寒意一點一點從石磚滲入膝蓋,謝觀止總算徹徹底底冷靜了下來。

    「陛下為何忽然——」

    他的話還沒說完,坐在桌案背後的謝不逢就站起了身。

    剛冷靜下來的謝觀止這才注意到,謝不逢雖然和以往一樣,穿著一身玄衣,但是現在他身上這衣服的形制卻很普通,並不是帝王所用。

    博山爐上的淡淡煙霧,將謝不逢的身體籠罩其中。

    他說:「朕私訪民情,所需時日至少一月,朝堂之上不可無人。更何況凡事……皆有風險,若是朕出了什麼意外,有衡王監國,朝堂也不會陷入混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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