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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19:55 作者: 棄脂焚椒
身著紅衣的宮女,向長街兩側拋撒著早已備好的糖果。
穿堂而過的疾風,托起了紅綢。
謝不逢色騎著黑色的戰馬,行走在鑾駕的最前方。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唇邊突然漾出一點笑意。
謝不逢想,權力是個好東西。
自登基以後,謝不逢耳邊的惡念越來越少。
眾人對他,多是恐懼。
但是今日,除了驚詫、恐懼以外。
謝不逢竟還聽到,有人忍不住在這個時候,幸災樂禍了起來。
『還好文清辭在陛下登基之前便早早死了……』
『身後哀榮倒是大,可惜無福消受啊。』
『只是可惜了他的血。』
廢帝曾借文清辭之口,說他不願說的話。
原本只是個太醫的文清辭,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謝不逢緩緩握緊了韁繩。
他以為這群人自己早已處理乾淨。
沒想竟還有人,對文清辭心懷惡意。
……文清辭將要回到自己的身邊。
而自己一定要在那之前,將這些人全部掃清。
一曲終了,紅綢如赤色巨龍游過長街。
那口木棺與其背後百官一道,在萬千百姓的注視下,消失在了太殊宮中。
進入宮門的那一刻,謝不逢攥緊了手心。
他輕輕地摸了摸手腕上那根沾染了血污的羊毛手繩,動作溫柔至極,生怕一不留神便將它碰壞。
哪怕主人細心保管。
可是幾年過去,它仍不免被磨損得陳舊、枯朽。
但卻是謝不逢現下能夠觸碰到的唯一溫暖。
回雍都之後,謝不逢沒有休息,直接更換便衣,向城南的一座府宅而去。
他登基之後沒過多久,在太殊宮裡待了一輩子的兆公公,便自請離宮養老,搬出皇宮住到了早已購置好的私宅中去。
一身玄衣的年輕帝王,緩步走入府宅之中。
在到來之前,他已命人備好的厚禮,早早送到了這裡。
府宅也早被暗兵把守,表面看與平日裡無異,實際上連只蒼蠅也難以飛出。
只等謝不逢出現,身著常服已經聽過外界傳聞的兆公公,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好幾個響頭,將早已備好的地址送了上去。
他雙手顫抖,背後的衣料都已被冷汗打濕。
——在宮中待了數十年的兆公公,這種審時度勢的能力還是有的。
「兆公公放心,」看到對方臉上的擔憂、愧疚與悔恨,謝不逢緩緩攥緊了手中寫了地址的信封,「朕不會此事透露出去,也不會打擾他們……朕只是想在這裡,等一個人罷了。」
謝不逢的聲音很輕很輕,卻無比鄭重。
他自然不會做出……任何讓文清辭討厭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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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眼,山澗里的泉水便不再刺骨。
文清辭之前泡的青梅酒,也到了可以喝的日子。
山谷外的時節,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輪轉到了盛夏,谷內的氣溫,也隨之升高了些許。
離開皇宮,不用再顧及衣著形制。
文清辭穿著一件簡單的月白色窄袖長袍,用一根絲帶,將滿頭黑髮束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沒有碎發的遮擋,精緻的五官完全顯露了出來。
蒼白皮膚上的墨色眉眼,在此時愈發清冷出塵。
如同山澗里冰泉一般,舒涼而溫柔。
明明整日忙著釀酒、做菜、侍花弄草,有的時候衣擺還會沾染泥污。
可是文清辭身上那種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卻半點未減。
溪水與清風一道穿過竹林,文清辭的耳邊隨之傳來一陣沙沙聲響。
竹林間擺著一張條案,此刻他正站在案前,練習控筆。
「不錯不錯,這個字寫得和右手沒什麼區別!」宋君然湊過來看了一眼,忍不住發自肺腑地讚嘆道,「師弟的耐心,我自小便佩服。」
文清辭緩緩將筆放下,對著宣紙看了半天說:「只是最簡單的字罷了,控筆還是有些不穩。」
滿共沒寫幾個字,可他的手腕又叫囂起了疼痛。
宋君然笑道:「反正你又不真的用左手寫字。」
幾個月時間過去,文清辭手臂上的傷痕漸多、漸深。
他的左手雖然還是會隱隱犯痛,不能用力和提握重物,但已經能夠握筆了。
如今文清辭正試著借練字,來做簡單的復健。
回谷這麼久,文清辭的狀態好了不少。
雖然還帶著一身病氣,但至少不像剛回來時那樣,看上去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
再練下去手會更痛,不但起不了復健的效果,甚至會拖重傷勢。
文清辭終於收拾好筆墨,拿起放在一邊的醫書看了起來。
見狀,宋君然也退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端起那如二胡一般的樂器拉了起來。
文清辭:……
怎麼又來!
不知不覺間,文清辭腦海之中又多了一些記憶。
基本都是原主在谷內生活時留下的。
通過這些記憶文清辭發現,宋君然其實是自幼深愛音樂。
他似乎還堅定以為,自己拉奏的樂曲如天籟,只是周圍人不懂欣賞罷了。
見宋君然繼續奏樂,文清辭不由起了帶著東西離開竹林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