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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19:55 作者: 棄脂焚椒
說完,又灑了一杯酒上去,他頓了頓笑著說:「想來您應該已經想開了,我就不在這裡多提此事了。」
宋君然的話是什麼意思?
文清辭發現,自己竟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細密的小雨,從天邊落下,吻上了文清辭額間的硃砂。
一點寒意,至此傳遍全身。
文清辭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
他攥緊手心,壓抑著自己的好奇。
「給,清辭,你也敬他們一杯吧。」說完,宋君然轉過身,將一盞空杯遞到了文清辭手中,再將它滿上。
緊接著,濃重的酒香便沖入了文清辭的鼻腔。
他的額頭突然一陣刺。
文清辭拿酒杯的左手隨之重重一晃,下一秒就將大半杯灑在了腕上。
身體也隨著踉蹌了一下。
「怎麼了?」宋君然一臉緊張地扶住了文清辭。
文清辭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慌忙解釋:「我沒事,路上有些濕滑……差點摔倒而已。」
「看我這記性,怎麼將酒杯遞到了你的左手,」宋君然用手指敲了敲額頭,「來來來換手,重新倒一杯。」
「……好。」
就在剛剛那個瞬間,有大段陌生的記憶湧入了文清辭的腦海之中。
恍惚間他看到——
鬚髮皆白的老谷主,在彌留之際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視線越過宋君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老谷主的雙目早已渾濁無光,聲音也嘶啞難辨:「……咳咳,造孽,真是造孽啊。」
「老夫咳咳……愧對妻兒,還有,愧對……松修府萬千百姓,愧對清辭……」這簡單的一句話,似乎耗盡了他的所有力氣,說完老谷主便再也難發出聲音。
他只在口中默默念叨著:「當年……老夫不該,不該理會雍都之事……不該咳咳…替哀帝診病……」
一身月白的文清辭,緩緩跪倒在老谷主的病榻前,他握對方的雙手,通紅著雙目說:「這件事,自始至終都和師父無關,甚至還是您救了我、收留我。我怎麼會恨您?」
「真……真的?」老谷主艱難地問。
「是真的,是真的師父……」他的聲音,還在輕輕顫抖。
「那就好…那就好……」說完這句話,老谷主終於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最後一刻他在口中喃喃念道:「去吧,師父不攔你了……」
雖未明說,但回想起這一幕的文清辭還是在瞬間明白,老谷主最後一句話所指的,便是讓原主去雍都,找老皇帝報仇的事。
文清辭的心臟隨之一痛,接著如鼓擂般,迅速躍動了起來。
……老谷主臨終前所說那番話,也並非沒有緣由。
直到他病重的時候,原主才知道,神醫谷避世不出,遠離朝堂以謀平安,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例外,就是接哀帝入谷治病。
按理來說,就連皇室也是尋不著神醫谷蹤影的。
直到一個人出現。
——她就是宋君然的母親,彼時哀帝身邊的女官,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人。
哀帝自幼體弱,宮中太醫也束手無策。
沒有辦法,負責照料哀帝的她,只好去民間四處搜尋靈藥。
松修府是知名藥都,她幾乎走遍了城內每一家醫館。
正是在此期間,那名女官遇到了神醫谷的丹藥問世,並順藤摸瓜,摸到了神醫谷的醫館,並在此結識了老谷主。
兩人年歲相差雖然有些大,不過那個時候老谷主還不是文清辭印象里那個蒼老的樣子。
整日待在谷內又注重養生的他,看上去只有三四十歲。
兩人就在日常的相處中,產生了感情。
不過多久,哀帝再次病重。
為了救他,女官只好替皇帝反覆向谷主求情,希望他能夠伸出援手,將彼時還是太子的哀帝從鬼門關拉回來。
換著理由推脫幾次後,老谷主最終還是答應了那名女官的請求,第一回 將手插入了雍都事務之中。
而女官至此,也就此離開太殊宮,留在谷內與老谷主成了親。
兩人琴瑟和鳴,幸福美滿得過了好些時日,宋君然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的。
彼時老谷主以為,自己當初只是救了一個普通病人而已。
直到多年之後,殷川大運河潰壩……
那天宋君然的母親正巧隨藥仆去松修府採買日常所用,潰壩之後兩人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他們本想救人,不料卻遇到大壩第二次塌潰,自己也……死在了那裡。
老谷主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當日所作所為,或許在無意之間改變了歷史。
——若神醫谷不出手,哀帝那時便會病死。
彼時羽翼未豐的謝釗臨,不會順利登基,後來那些事更不會發生。
他從此愧疚難當,並至死都認為,這一切的根源,就是自己當年因為一己私情,插手了朝堂之事。
收留文清辭後,他對這個二徒弟的態度,比親兒子還要好,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
「造孽,造孽啊……」
直至纏綿病榻將死之時,老谷主還在不斷重複著這幾句話。
記憶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文清辭的心中,隨之生出了無比的酸澀。
他緩緩將酒灑入土地,強行將複雜的情緒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