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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19:55 作者: 棄脂焚椒
聞訊周遭百姓全趕了過來,所有人都想藉此機會一睹聖上還有宮中貴人的相貌。
「……文先生該上船了。」小太監輕聲在馬車外說。
「好。」話音落下,就見一隻纖長又有些蒼白的手,緩緩從內撩開了車簾。
文清辭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緩步向渡口而去。
隨天子出巡是一件無比隆重的事,好幾周之前,宮裡便派人來為他量體裁製了一件禮服。
這身禮服仍是月白色的,但材質卻和文清辭常穿的不同。
甫一走出馬車,緞面的禮服便泛起了冷光。
將文清辭原本就精緻清冷的五官,襯得更少了幾分人間煙火味。
哪怕他唇角帶笑,仍顯冰冷疏離。
遠處圍觀的人群都安靜了幾分,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忽然有人將手中的花束拋了過來。
——文清辭雖惡名在外,但他對這些百姓而言,更像是一個活在話本上的人物。
看到這宛如神祇降世的樣子,他們瞬間將那些事拋到了腦後。
這是什麼意思?
文清辭自己倒是先蒙了。
雖然說是「親民」,但從馬車到渡口的路也就七八步而已。
不過轉瞬,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文清辭上船後,便不再多想渡口的事,然而早他幾步上去的謝不逢遠遠看到這一幕,卻不由自主地蹙緊了眉。
少年的心中隱約有些不爽。
……
此次南巡,共啟用巨型畫舫六十艘整。
身為翰林的文清辭,登的自然是最大的那一艘。
不過文清辭本質來說,只是皇帝的私人秘書,平常更不用上朝和參加正經國事商議。
上船之後,他便暫時清閒了起來。
簡單在船上逛了一圈,文清辭就回房間去看醫書,直到晚宴時才出來。
按照殷川大運河最大通航限度建的畫舫,單一間宴會廳,便可容納百人之多。
內里雕樑畫棟,好不精美。
文清辭坐下還沒來得及細看周圍,宴席便開始了。
「……此次南巡,二殿下真是費了心思,一路安排妥當,老臣也自愧不如啊。」
「正是!」另有一個人附和道,「殿下心思細膩,遠勝同齡人!」
身為二皇子的謝觀止,怎麼說都和謝不逢不一樣,皇帝不能真的完全不給他「正事」做。
於是這次南巡中,謝觀止便也擔負起了一部分的工作。
宴上,有臣子用頗為誇張的語氣讚揚著謝觀止。
文清辭一邊飲茶,一邊將視線落在了皇帝身上。
他看到,聽到了臣子的話後,謝釗臨也頗為欣慰地點了個頭。
看上去與任何一個對兒子抱有期望的父親沒什麼兩樣。
見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錯,方才那個大臣又說:「二殿下能力出眾,假以時日在六部之間輪轉一番,定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巨大的畫舫忽然晃了一下,後面的話也被顛簸擋了回去。
年歲略高的大臣,過了好半晌才穩住身形。
「能……呃。」
他剛想繼續說下去,卻見皇帝不知道何時已經轉身,與他身邊的人交談了起來。
顯然,謝釗臨沒有興趣等他太久。
那個大臣只好作罷,重新將後面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方才發生的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
可是在皇帝身邊混了這麼久的文清辭,卻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來。
——謝釗臨的手指,正在膝蓋上緩緩輕點著。
這是他平常頭痛或者不耐煩時才會做的小動作。
方才那個大臣,正在暗示謝釗臨,到給謝觀止一些實權的時候了。
歷朝歷代,就沒幾個皇帝到了謝釗臨這個年紀,還不立太子的。
朝臣不好催得太明顯,只能這樣隱晦提醒。
而皇帝也裝作沒聽出弦外之音似的,將這件事又推了出去。
河水輕搖,浪聲不息。
有了聲音陪襯,宴會從開始便不冷清。
一排穿著青衫的宮女,端著薄薄的蓮花狀深瓷盤走了上來,跪在了桌案邊。
這裡面盛著的,是浸了花瓣的溫水。
衛朝有宴前淨手的習俗,而到了王公貴族這裡便發展得愈發風雅。
謝不逢隨意抬起了手。
但下一秒,卻又兀地將手收了回來。
半跪在前方的宮女,有些困惑地抬眸向他看去。
——只見在淨手之前,謝不逢無比小心地將自己手腕上戴著的一條米白色繩鏈取了下來,放在了桌案的另一邊。
確保它不會被水沾濕後,才將手放入瓷盤內。
等淨完手,並仔細擦乾,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將繩鏈繫上。
……大殿下看上去似乎很在意那根繩鏈?但它看上去,好像沒什麼特殊的啊。
宮女帶著滿心的困惑退了下去。
畫坊上的宴會廳並不大,哪怕坐在角落,謝不逢還是將皇帝周圍發生的事全看在了眼裡。
謝釗臨還沒飲幾杯酒,便又有大臣上來誇獎起了謝觀止。
見此情形,謝不逢忽然冷笑了一聲。
他的眼裡寫滿了不屑。
『蠢材!』
『一個個只會觸朕霉頭——』
少年緩緩地將手中的茶盞旋了一下,笑著向御座上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