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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1:58:18 作者: 夢裡長
血跡在他胸口出現,一點變成一片。
季商捏在他肩頭的手逐漸收緊,可桑落已經注意不到那些疼痛了,或者說他也不想要去抗拒那種疼痛,他臉上布滿了淚痕,嘴唇也被自己咬得紅腫,看起來非常可憐。
可此刻的季商沒有任何憐惜,他在慍怒和心痛中搜腸刮肚地翻出了些許理智,讓他能夠不崩潰,去尋找桑落的心結源頭。
「我為什麼不可以愛你?」
「因為……」桑落在他手下顫抖著,好像難以啟齒。
「因為什麼?」季商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因,為,什,麼?」
像是被逼到絕境,桑落猝然朝他喊道:「因為是我爸撞死了你爸!是我害你家破人亡,害你無家可歸!」
十七年前的事就這樣砸在了季商臉上,季商赤紅的雙目瞳孔微微外擴,閃過一瞬間的錯愕。
一個多月前,他的確聽到看護商琴的護工說過一次,在商琴手術一周後的那一天,商琴當著桑落的面出現過失控狀態。
當時他因為忙著變賣啟明,所以沒有太上心,現在想來,桑落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察覺到端倪,從而了解到十七年前的事情,畢竟商琴每次失控總是會念叨起那場車禍。
桑落無助地低下頭,好像很沒有勇氣面對,他還在自己責罵自己,說自己就是他媽是個沒良心的蠢貨,所以他沒有看到季商臉上的表情不再冷峻,甚至逐漸化為了薄涼的冷笑。
「就因為這個,」季商掐在桑落肩膀上的手逐漸鬆了勁兒,轉而移到他的臉側,強迫他抬起臉,「你覺得你不配,所以你推開我,想要又不敢要;你覺得是你的錯,所以,你就自.殘來懲罰你自己?」
桑落被迫抬頭,卻不敢去看季商,只能緊閉著眼睛,淚水從眼尾墜落,打濕了季商的手指,掌心,好像還有他一顆柔軟的心。
「可是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季商指腹按在他的眼尾,好像要幫他止住眼淚,「你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我只要你快快樂樂地待在我身邊就好了啊。」
桑落心神一怔,他睜開眼,避無可避地用目光去承接住季商好像在變得破碎的眼神。
這雙漂亮的,冷淡的,又對他總是溫柔的眼睛不再是明亮黑白色,而是鮮血一樣的紅,和深淵一樣的黑,能吞噬人心,醞釀痛苦。
恍惚間,桑落好像又看見了那如烈焰一樣的囚籠,季商被困其中,岌岌可危,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會被大火吞噬。
「我不要!」桑落的五臟六腑跟著一起灼燒,「我不要,我怎麼可以,我不快樂,我好痛苦,」他劇烈地喘息著,像瀕臨窒息一樣,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我痛苦得想要死掉,我怎麼能拉著你一起,我不可以。」
甫一聽到那個字,季商的臉色瞬間變白,然後又迅速浮起一層血色,逐漸侵入他的雙目,溫柔消失,只有森冷的怒火:「你說什麼?」
他掐著桑落的下頜,幾乎將他的骨頭捏碎:「你想幹什麼?」
桑落在他倏然冰冷的氣場下失語,他看到季商那雙眼睛,像深淵中醞釀著一場風暴,壓得他喘不過氣,只能在他手下不安地顫抖。
「我倒是不知道,我愛你會讓你痛苦得想死。」季商的理智已經在桑落無望的眼神中分崩離析。
桑落感到惶恐,感到不安,下意識搖頭,從喉嚨擠出微弱的否認,可季商聽不到了,他壓抑了太久,他承擔得太多,桑落在受病痛折磨,季商何嘗不是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和痛苦?
「你想死。桑落,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季商的額角繃出青筋,一雙眼沁了血一樣的紅,桑落甚至覺得他的眼淚也是紅色的,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砸在了他的心上,像岩漿一樣讓人疼痛。
「我不要……」季商手上的勁兒讓桑落難以發出聲音,他抬手去抓季商的手,從嗓子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微末聲音,說,「我不要你,不要你……」怎麼樣……
季商目眥欲裂,他猛地撤回手,然後站起身,像是難以置信一般勾起嘴角,劃出一抹冷笑。
桑落在他眼前跌落在地,可是季商並沒有拉住他,冷眼看著他狼狽地不住嗆咳,嗓音沙啞地說完那句「我不要你怎麼樣」。
「桑落,你的確太自私了,」季商聲音冷得像冰,「你想要就逼著我接受,你不想要,就逼著我退出,你從來沒考慮過我的感受,這哪是你活該,這是我活該!」
桑落覺得自己要死過去了,嘴裡說著「不是,不是」,也不知道他在否認什麼,或者說他已經說不清楚誰是誰非了,他只是憑藉本能,不安地想去抓季商的手,可季商冷漠地避開了他的觸碰,甚至不惜後退一步,踩上了滿地的碎玻璃。
「你不想要我愛你是嗎?」季商居高臨下地看過來,好像又變回了那個不為所動,無動於衷的冷酷又無情的神。
鮮血從他腳下蔓延開,桑落聲嘶力竭地大哭,他想要去抓季商,讓他不要受傷,可是他說不出話,他甚至因為哭得太過而乾嘔起來。
可季商仍然不為所動,他甚至又往後退了一步,好像只有站在那些玻璃碎片上,他才能在疼痛中清醒,清醒地質問桑落:「我最後問你一次,你不要我,不要我愛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桑落開始尖叫,那叫聲聲嘶力竭,好像要將這間屋子裡無形的壓力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