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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1:58:18 作者: 夢裡長
季商似乎是很輕地嘆了口氣兒:「下來。我帶你吃飯,你給我買糖,好嗎?」
桑落沒辦法再拒絕,他說了聲「好」,然後站起身就往外走,甚至忘記退出軟體,關掉電腦。
季商戳穿了桑落的逃避,桑落也沒辦法在躲著他。但在這天之後,季商也並沒有再頻繁地約桑落,他很有分寸,維持在一個不會太過頻繁給他壓力,也沒有完全不聯繫的界限。
唯一稍微有些過界的是在九月中旬的一個晚上。
白天的時候季商去了一趟醫院,商琴複查的情況有一點不太好,出現了持續昏睡的情況。
季商那天晚上給桑落打了電話,他什麼都沒說,但桑落了解他,隱約察覺到季商的低迷和疲憊,在兩人都沉默的時候,桑落也沒有掛斷電話。
就像當初季商連著電話陪著他入睡一樣,桑落就這樣沉默地陪著季商,聽著耳機里他逐漸平緩的呼吸。
好像他們又在逐漸變得親密,是桑落想要的,那種只是普通兄弟關係的親密。
甚至他有時候會產生錯覺,那些刺痛他們的矛盾,阻礙和壓力,在他們努力的粉飾下逐漸被隱藏,一切都在變得太平。
桑落總會在深夜想著,如果說「苦盡甘來」是人生幸事,那他其實不一定要「甘來」,只要「苦盡」就足夠了。
可時間是最無情的殺手,它不容抗拒地推著桑落往前走,讓他知道錯覺永遠是錯覺。
這種微妙的平和維持不到一周,就因為桑落即將到來的生日而被打破。
生日前兩天,一個很普通的夜晚,季商在電話里忽然說他辦好了簽證。
「要不要去冰島?」季商問,「去看極光,和我一起。」
桑落承認他在這瞬間很心動,他想到了在泰國的時候季商也曾提起過這件事。
當時他覺得季商是因為他的病,現在他也很想這麼覺得,可是他動搖了,所以下意識拒絕。
「冰島太遠,又太冷,你前段時間才因為飛澳洲生病,現在出國不好。」
季商應了一聲,又問桑落生日打算怎麼過。
桑落想到了去年的今天,那時他滿心期待,現在卻不敢了,於是隨口回了一句:「許公主說要出海潛水。」
季商沉默片刻,才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桑落說不知道。
桑落的確不知道,因為他根本沒跟許公主一起出海,或者說許公主壓根不知道桑落過生日,她的確邀請了桑落跟她一起出海,但桑落拒絕了。
可能是藥吃多了,很多時候桑落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要和季商一起過生日,卻要說謊騙他,也不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切是對的還是錯的,又或是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像個精神病患者,或者說他本來就是精神類疾病患者,思維混亂,情緒反覆,茫然地在這世上摸索著,過一天是一天。
9月22這天是工作日,桑落照常去了孫旭的工作室,幫他們拍片。
季商則一整天都沒有聯繫過他,或者說自那天他說了許公主要出海潛水之後,季商就沒再主動聯繫他,但是桑落給他發晚安,他會回——一個冷淡帶著鋒芒的小月亮。
離開孫旭工作室之後,桑落驅車經過了闌珊公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手下意識轉了方向盤,朝著入口開去。
一直到門禁欄杆放行高抬時,他才倏然回神,然後又在下一瞬間愣住。
他聽到電子音播報完車牌號之後,還說了一句「歡迎回家」。
進到小區里之後,桑落有短暫的迷茫,最後他只是繞了一圈就打算離開。
開出小區大門的時候,桑落看到了李萱,他眼中詫異一閃下意識踩了剎車,後車鳴笛,李萱循聲看來,正好與桑落四目相對。
李萱住在對面小區,桑落是知道的,他詫異並不是因為看到李萱,而是因為李萱牽著的那隻他曾經在季商朋友圈看到過的小白狗。
為什麼季商的狗會在李萱這裡?
是一直都是他們一起養,還是李萱只是在幫季商遛狗?
「桑落,你,是來找你哥嗎?」李萱已經是走到了桑落的車邊。
桑落下意識否認:「不是,我只是路過。」
小白狗仰著頭又跳又叫,桑落垂眸,便對上了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還有伸出來的粉色舌頭。這是很可愛的一隻小土狗,就是有點瘦,身上的毛也有點髒。
「這是我哥的狗嗎?」桑落問。
「嗯,」李萱說,「以前是,現在是我的了,季總太忙了,沒時間管它。」
桑落看著小狗,喃喃道:「這樣嗎?」
他想要問什麼時候的事兒,又覺得沒必要,抬頭打算和李萱告別的時候,李萱忽然問他:「你著急走嗎?不著急的話,去喝杯咖啡?」
桑落愣了一下,雖有疑惑,但還是憑著直覺就點頭應了下來。
正好附近有一家清吧,李萱便說去那邊坐坐,讓桑落先過去停車,她把狗狗送去寵物店洗澡再過來找他。
桑落在酒吧坐了五分鐘,李萱就來了。
這場意外的相遇,意外的交談,像是一陣微風,僅僅停留一杯酒的時間,就在桑落心裡攪起巨浪。
桑落忽然想到了應珩曾經和他提過的那隻聲音頻率為52赫茲的座頭鯨,那隻「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因為它與眾不同的聲音頻率,或許一生都無法在茫茫大海中尋找到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