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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8:28:58 作者: 伊人睽睽
她騎馬掉頭而走,疾行於雨中。身後不明所以的親衛兵齊齊跨馬,跟隨上她。
沈青梧御馬疾行,漫無目的。但是出了軍營不遠,她眼睛看到了一片黑點,以及黑點中的一點白——楊肅那些軍人們,陪同張行簡立在雨中等候。
張行簡撐著傘,軍人們穿著蓑衣,等著楊肅交涉新的命令。
軍人們被雨打濕的面上閃著興奮的光——終於可以收降兵了!任務要完成了!
楊肅背對著沈青梧的方向,訓話:「待會兒得當心些,提防他們不是真心投降,一個個拿好刀背好弓……」
雨水澹澹。
雨並不大,不足以讓沈青梧看不清張行簡。
軍人們在說話,張行簡看到了沈青梧。隔著雨簾,他對她安靜露笑。
沈青梧望著他的面容。
風雨穿梭,她腦海中浮現些光怪陸離的過往,她沒有去細究,她突然被一種極致的渴望所籠罩——
在終於贏了這場任務,在終於讓沈家人低頭後,在騎馬長行一段距離,看到雨中靜候的張行簡,沈青梧心中有熱烈渴望,想要宣洩。
激盪、懷念、迷惘交錯。
沈青梧跳下馬。
沈青梧向不遠處的張行簡高呼:「張月鹿——」
他睫毛顫一下,銀魚般明亮的眼睛眨一眨,專注凝視。
軍人們齊齊回頭來看。
沈青梧激動,滿腦子是他,千言萬語到口邊,她一如既往地拙於口舌,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暢意。
沈青梧大聲:
「你願意嫁我嗎?!「
本想說「娶」,但她滿腦子是「嫁給他」,她磕絆之後,出口之話,讓對面的張行簡睜大漂亮的眼睛,讓場面一時靜謐,又讓眾軍人們齊齊爆發出轟鳴笑聲。
軍人們笑得直不起腰,有的看沈青梧,有的看張行簡。
而哄鬧眾,張行簡驚訝地揚了揚眉後,在沈青梧羞愧而退之前,他彎了眼睛,輕笑:
「好啊。」
善意的笑聲遍布山野,所有人驚訝地看著張行簡,沈青梧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慢慢的,她露出釋然的、輕鬆的笑。
她彎了眼睛,向他走去。
八月時節,皇帝易位,李令歌當了新皇帝,改了國號,為「記容」。
莫名其妙的國號,遠不如女子登基帶給天下人的震撼大。人人討論著這與祖制不和,百姓茶前飯後閒聊兩句,爭得面紅耳赤的,倒是酸腐文人們多一些。
但是新帝對各地官員官位並未大改,也或許新帝會改,但那都是徐徐遞進的事,至少現在,人們發現,新帝登基,除了少了些新增的賦稅,好像日子重新太平了起來。
新帝有自己的治國理念,有自己要與臣子們進行的博弈,但是無戰無爭,百姓一時間很難看出女子為帝會帶來的變化。
沈青葉行走在山林間,慢慢想著這些。
隴右之地,她剛從山下回來,隱居於父母亡前所居之城,遠離東京紛擾,日子不好不壞。
她寫一些字,做一些畫,賣錢為生。她常因為美貌而被人惦記、欺負,但經歷過東京刺殺後,她不再懼怕這些。
抱著自己沒賣完的字畫回山上木屋時,沈青葉心中想的是,不知新帝登基,對姐姐可有影響。希望沈家敗落,不會影響到姐姐……
正是這個時候,她轉過一道山崖,手中字畫被風吹亂,從懷中拋飛。
那都是錢財,沈青葉忍不住去追逐飛散在半空中、如蝶一般飄舞的字畫。
沈青葉:「哎……」
她忽然凝聲。
山崖背後,字畫紛飛之後,一個戴著蓑笠的黑衣青年,緩緩走來,面容一點點清晰。
沈青葉怔怔看著,死去的記憶重回,她困惑而茫然地看著雪白宣紙後,這人摘下了蓑笠。
是秋君。
秋君沉默地彎腰,將落到地上的字畫一一撿起。
秋君抬頭,望著那目光瀲灩生霧的柔弱娘子。
他道:「與殺手同行四百天……你道之後會如何呢?」
沈青葉望著他不語。
他道:「他還會來找你——若想繼續同行,可要付出些什麼代價?」
九月,海天雲闊,丹桂生香。
十月,豐收之月,新帝大赦天下。
重新收編益州軍與隴右軍後,兩隻大軍換了新的主帥,將領們或封或貶,各有所得。楊肅繼續回益州,沈青梧沒有和他一同回去。
沈青梧被新帝賜了新宅,升官做了殿前司指揮使,掌管十萬禁軍。
禁軍中多是些頑劣不堪的貴族郎君,這位女將軍上任,油鹽不進,風格冷硬,頗讓他們叫苦不迭。而這樣的女將軍,與張家定了親,也許年底便會成婚。
論功論績,沈青梧幫李令歌走到今天這一步,沈青梧的地位身份,讓她與張家旗鼓相當。張行簡在朝中當著宰相,沈青梧做著禁衛軍首領,論理,新帝不應願意這二人結親,新帝應忌諱二人功高震主。
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新帝很支持沈青梧和張行簡成親。
也許這是一種「補償」「贖罪」。
無人說道。
張家無話可說——他們家三郎,都恨不得搬到沈將軍府上去了,為了留住三郎,自然對方提出什麼條件,他們都願意捏著鼻子答應了。
張家不能再損失一位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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