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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8:28:58 作者: 伊人睽睽
人們面對這樣的雪,表現更多的是欣喜,是什麼「瑞雪兆豐年」。
而沈青梧仰起頭,雪落到她面頰上,她驀地想到自己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真正大雪,又想到去年的這個時節,她幾乎被埋在山中風雪下,有一個人將她背出山。
他救過她。
但他不承認。
張行簡……
私塾的先生關上大門,看到那先前站在雪中不肯走、非要問學問的年輕娘子還站在雪中,登時怔了一怔。這先生皺皺眉,生怕這娘子固執不走,給私塾惹上什麼麻煩。
一道陰影劈頭蓋臉地兜向沈青梧。
台階下的沈青梧頭也不抬,手向上一抓,將一本書抓到了手中。她向上翻眼皮,看眼手中書,再看眼那台階上的先生。
她這副冷淡表情,什麼時候都很嚇人。
那先生強聲:「我可沒騙你。這書上就是那麼寫的——『明月不可得,迢迢在雲間』。這麼冷的天,我還要回家過年呢,你可不要找事啊。
「找事我們也不怕!」
先生梗著脖子虛張聲勢,說什麼自己從小學過拳腳功夫、力大無窮。沈青梧輕飄飄掃過那文弱先生,猜是自己站在這裡,擋了旁人回家的路。
沈青梧便掉頭,拿過那本書離開了。
夜幕漸漸降臨,沈青梧抓住天幕暗下去的最後時間,匆匆翻開書掃一眼。這本與博容給她的書果然一樣,裡面少的那句,也果真是「明月」那句。
原來張行簡是真的不想教她那句。
為什麼呢?
沈青梧一邊走,一邊想。
那句教她認清現實的話,他不肯教,是否說明他另有鬼胎。但是他的鬼胎又能是什麼?
他最近……對她這麼好。
也許不想教她那句,也只是為了不打破她的幻想。
張行簡幾時變得這樣溫柔了?
他一點不像她認識的那輪冷月了。
門敲三下,屋中人應了,沈青梧才推門而入,帶入一身風雪與寒意。
屋中燒著火,數盞明燈下,張行簡伏在桌前忙碌什麼。
他抬頭望著她笑,不吝嗇對她的誇讚:「我們梧桐會敲門了。」
沈青梧下巴微微揚一下。
她滿身的戾氣,因為他語氣輕柔的誇獎,與那副永遠含笑的樣子,而消減下去。
沈青梧很少受別人影響,但也許是和張行簡相處久了,她確實沾染上他身上一些毛病:因為他笑而心情好,因為他不停誇她而洋洋得意,因為他不計較她任何缺點而覺得自己好像很不錯……
這算是好事嗎?
沈青梧思考得心煩。
她又聽到張行簡溫聲細語:「爐子上暖著熱茶,你喝點暖身子。」
沈青梧對此不滿:「你為什麼不端茶給我?」
她還不滿:「我進門了,你都不來迎接,不幫我脫衣服。」
她說完便一怔。
以前哪有人管她剛從哪裡回來,哪有人管她冷不冷熱不熱……
都怪張行簡!
每次她進屋,他都要上前相迎,幫她擦雪,幫她拿氅衣……她是否被他弄出毛病了?
伏在桌前的張行簡目中浮起一些笑。
但他抬起臉,無辜極了:「我在忙你的課業,不是嗎?」
他很好說話:「下次一定迎你。」
沈青梧脫下氅衣,向他走過去:「忙我的課業?你教書教得一點也不認真,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奮了?」
張行簡笑吟吟:「我想教你繪畫。」
他提醒她:「昨夜你不是與我說,博容不教你畫畫嗎?我教。」
他笑容恬靜:博容給她留下的印象,他要擦去;博容沒有給她留下的印象,他迫不及待要留下烙印。
他不信自己比不上博容。
沈青梧撓臉:「我不擅長畫畫。」
張行簡:「又不是讓你成為繪畫大家,知道個意思就成了。而且,我教你畫畫,也有我的私心。」
沈青梧已經走到他面前,他起身讓座,拉著她,要她坐在桌前。他從後俯身,與她一同看他的「半成品」。
坐在圈椅中的沈青梧,便看到張行簡之前的畫作:什麼圓圈,什麼樹,什麼山什麼草。
畫面草率,意境卻好。她看不懂他畫的什麼,但是那筆法十分舒展,連她都能看出,張行簡的筆下章程,不比博容差。
郎君氣息從後輕拂,貼著她脖頸,微笑:「看出什麼了嗎?」
沈青梧憋出一個字:「好。」
張行簡輕笑。
她脖頸被他氣息撩得發癢,心口登時軟了一半,半邊身子也要被他笑得發麻。沈青梧忍著自己胸腔中突然滾熱的心跳,勉強聽張行簡說:
「梧桐,我在畫一幅畫……我想送你一份禮物。」
沈青梧心不在焉。
他從後抓過她的手,帶著她一同去握筆。沈青梧心猿意馬,早已忘了自己在做什麼,便任由他這么半擁著,從後帶著她一同畫了幾筆。
沈青梧手指在此時僵硬萬分,一點不比平時舞刀弄槍時的靈活。
她耳朵聽到「禮物」。
她嘟囔:「我不要。」
但是語氣已經十分敷衍,不如往日那般堅定。
他總是會蠱惑她——在不停地送她漂亮衣物,在每日幫她梳妝打扮後,沈青梧沉溺於他的溫柔窩,有些抵抗不了他的禮物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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