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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8:28:58 作者: 伊人睽睽
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距離也足夠近。
就好像有一次……他們在方寸之間,交換氣息,纏綿親密。
沈青梧下巴微微繃緊,盯著張行簡:他應該不知道那晚的人,是她。
張行簡為她的手上好藥,遲疑的功夫間,聽到沈青梧開口說了今夜第二句話:「手臂也有傷。」
張行簡眼皮輕顫,抬眼看她。
沈青梧挽起袖子,他其實看不出哪裡有傷。手臂倒是有很多疤痕,但都是些舊傷。沈青梧說:「用手臂扛過那木桿。」
張行簡眼眸微縮。
他說:「辛苦了。東京百姓都會感謝你的。」
可是沈青梧並不在乎那些。
他手指沾著冰涼的膏藥,給她手臂推拿。二人保持著沉默,只是動作間,無限地靠近,呼吸起伏。
張行簡感覺到沈青梧一直在看他。
他沒有抬頭。
他決定給她手臂上好藥後便離開,她既然斬釘截鐵油鹽不進,他估計只能靠自己查,無法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線索。
夜風明明很涼,也許是因她一直不說話,他開始感覺到氣氛的古怪。
他腦中不自禁地回想起上一次二人離這麼近的時候……他被她壓迫,和她親吻。
張行簡喉結動了動。
一滴水落在他手上。
他驀地抬眼,看到沈青梧睫毛上的汗滴。她忍受著痛意,眼眸烏黑明亮,帶著些妖冶艷色。睫毛上的汗滴,像淚水一樣掛在眼上。
她緊盯著他——縱樂放歌,煎我青春。人生短暫,她從來無畏,她真想放縱一把,當個惡人強取豪奪。
張行簡突兀收手,不再給她上藥。
沈青梧立即伸出手,握住他手腕。
沈青梧:「肩上傷更重。怎麼上藥?」
張行簡:「……你應當找侍女幫你上藥,而不是我。沈將軍雖是巾幗英雄,可我只是卑微小人,還得重視禮法。」
禮法?
那是什麼玩意兒?
是從小約束她、讓她不停挨打挨罰被關起來的原因之一嗎?
沈青梧唇角勾了勾。
張行簡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不尋常,更感覺到沈青梧身上的侵略性、壓迫感。先前她像是在休養,看著安然無害,而今——張行簡出神,想是他激起她的戰意,喚醒了沉睡的她嗎?
他聽到沈青梧笑了一聲。
沈青梧漫不經心:「張行簡,我和你交換條件吧。」
張行簡欲離開的動作停住,也沒有再推開她扣住他的手腕。他聽到她說:「我們公平交換。你問我你想要問的問題,我問你一個我想問的問題。誠實換誠實。」
張行簡溫聲:「恐怕在下還想看一看將軍的玉佩。」
沈青梧:「我沒有想加的條件。我沒有更想要的。」
張行簡抬目看她,含笑:「那便算我欠你一回。來日將軍想好了條件,再告於我,如何?」
沈青梧意外:「你不問我會讓你做什麼事?萬一你不願呢?」
張行簡回答:「凡事無定論,輕諾必寡信。我從不輕易許諾旁人什麼,也不要旁人的承諾。我問與不問,沈將軍都不會讓我好過,我何必多問?」
沈青梧挑眉,不語。
她從懷中一把摘下那玉佩,拋給張行簡。哪怕張行簡目的是如此,也被她這麼果斷的動作驚了一下。他看她一眼:她是一點不在意他要做什麼。
張行簡低頭端詳自己懷中這塊玉佩。
月光下,他看得比當初更仔細,更專注。連繫著玉佩的繩子,他都手指輕輕擦過。繩子微潮,是她身上的汗。
她出了很多汗?是……疼的嗎?
沈青梧淡漠:「你看完了嗎?」
張行簡回神,手指摸過玉佩上所刻的那個「無」字。這個字,確實是張文璧教他讀書時,拿來讓他臨摹過的書法。他確認過無數次,而今心底沉沉,終於確定:
張容還活著。
一個死人不可能在多年前寫出一個「無」字,還特意送給沈青梧。
沈青梧看著張行簡,將他一眉一眼都烙刻在眼中:「這玉佩,和你在帝姬宴上認識的娘子有關?是同一塊玉佩?」
張行簡微笑,將玉佩還回來,失口否認:「是在下看錯了。將軍的玉佩是將軍的,和在下找的人不一樣。唐突將軍了。」
沈青梧眼皮低垂,看著他送回來的玉佩。
她手捏住玉佩這一端往回抽,張行簡沒有鬆手。沈青梧低著眼睛,看著玉佩另一端的郎君手指。
她既好像看到三年前的大雨中,張行簡說他不信什麼口頭承諾,他要她刺他一刀,他倒在血泊中,倒在她的視線最後。
她又好像聞到空氣中的香甜靡靡之氣,吞咽聲、渾濁急促的呼吸聲,眼睛看到張行簡修長的、青筋疾跳、滿是緋意的脖頸。
她還看到重重傘影,燈火游離,張行簡跪在她面前抱住她……
那些畫面、那些情緒,像藤蔓一樣糾纏,奔騰不息,在她心中紮根、生芽,誓要破土而出。
現實中,寒風中,沈青梧周身忽冷忽熱,聽到張行簡詢問:「我想問的是,將軍的玉佩是哪裡來的?送你玉佩的人姓甚名誰,和你什麼關係?」
沈青梧答非所問:「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看我?」
他的回答,關乎她如何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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