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走出陰霾

    那天的江泉正在跟梅麗潔一起做著米粉生意，還不知道世界的那一邊，董國安已經粉身碎骨。

    2月8日晚上9點多，媽媽被人叫到了「文曲小苑」，很久很久之後才回來，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江泉問她怎麼啦，她也不吱聲，反而把江宏勇叫了出去，兩個人在外面又不知道說了多久。

    他的心很慌，覺得出了什麼問題。

    難道是梅老太太嗎？

    媽媽為了找自己，也從「文曲小苑」搬了出來，但還是會時不時抽個空回去看看老太太，她沒道理阻止，只是自己絕對不會再踏入梅老太太家一步。

    既然她不讓自己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就不會存在於她的世界中，之前不知道，不小心走進了她的家，今後都不會了！

    她出什麼事了嗎，江泉惴惴不安。

    雖然不喜歡強勢的，對自己和親生媽媽非常不公正的梅老太太，可是，還沒有恨她恨到想讓她有什麼意外。

    媽媽嘮叨過，說梅老太太最近老是覺得心慌，心痛，又不肯去醫院檢查。

    難道是？

    但是，出意外的那個人不是她……

    江泉直到現在還想不起，自己聽到董國安發生意外的消息之後發生了什麼，那三天從她的記憶中整個兒消失了，就像媽媽去世之後，從她腦海里消失的整個歲月！

    再醒過來，是因為梅老太太派人過來，說痞小幼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要江泉去陪陪她，勸勸她！

    來人離開後，梅麗潔抱著江泉放聲大哭，她叫道，「江泉，快點回來吧，你們都這樣不吃不喝，他要怎樣才能死得瞑目呀……」

    江泉醒過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鎖上自己的房門，啞著嗓子喊道，「痞小幼吃不吃飯，喝不喝水不關我的事，我哪兒都不會去！」

    但他終於還是走出自己的房門。

    江泉艱難地喝下了兩碗梅麗潔熬的白粥，和著豆大的眼淚把悲傷咽進了肚子，待身體恢復了一絲力氣後，他又喝了兩碗，終於可以站起來了。

    他被江宏勇和梅麗潔送到了林淑慧的別墅，敲開了痞小幼的房門。

    在痞小幼的面前，江泉從來沒有讓眼淚滾出過眼眶，也沒有過多的說話，只是安靜地陪著她一起渡過了那段最難的時光——痛失至親的那段日子。

    從此之後，她們都沒有父親了。

    ……

    在董國安追悼會之前，江宏勇找到了老太太和林淑慧，對她們說，痞小幼一個人當孝女實在有些孤單。

    江泉在文曲小苑長大，他不介意讓江泉陪著痞小幼一起「叩頭」，答謝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

    江泉陪著痞小幼送完了董國安的最後一程。

    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悶在心裡的傷比什麼都傷人。

    不能表現的比痞小幼更痛苦、更憂傷的江泉，在追悼會之後又遠離了董家。

    去陪痞小幼的每一次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可是林淑慧找到了他，問他什麼條件下才能繼續陪著痞小幼走出陰霾。

    這個陰霾不只是痞小幼的，也是江泉的。

    他在董國安去世之後的每一天都在後悔，後悔自己在他去菲洲之前對他說，自己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也不需要父親。

    董國安那天找到即將打烊的米粉店，請梅麗潔暫時離開一下，他再一次對他說，「你們不要再在米粉店裡住著了，這不是你們應該呆的地方！」

    「那我應該住在什麼地方？除了這裡，我還能住在什麼地方？」江泉冷笑一聲質問他。

    「上次不是說過嗎？你們要不願意回去「文曲小苑」，可以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裡，我再去找人跟校長說說，說讓你復學，你的功課到時候再找個老師幫你補起來……」

    「我為什麼要住進去？我以什麼身份住進去？」江泉陰沉著臉反問他，「謝謝你，真的不需要，現在，我至少還有個名義上的爸爸。

    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他爸爸，不需要給別人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我有我的難處，你要理解，這麼多年以來，我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兒子，我一直以為你真的是梅姨在菜市場撿回來的……這突然就說你是我的兒子，你要我怎麼辦？」

    「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那你怎麼讓我媽媽有了我，讓痞小幼的媽媽有了她？才三個月，我們的生日才差了三個月而已……

    而且是先有的我，不是先有的她，為什麼她能光明正大地叫你爸爸，而我卻不能……」

    「不……不是那樣的，我沒有……」董國安本來想解釋些什麼，又止住了，「已經……已經是這樣了，我不能為了你，讓痞小幼也失去家庭！」

    「那好吧，那你就繼續當不知道好了」江泉說，「你可以回去了，我媽媽還在外面呢，我們要休息了！」

    「江泉……你也不算太小了，我們都生活在現實當中，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活在陰影底下，可是我真的不能為了你破壞我自己的家庭。

    破壞我已經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一切，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是痞小幼也很無辜，你已經委屈了這麼多年，就……就再委屈一下可以嗎?」

    現實，原來這就是現實！

    江泉憶起了許浪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說，董國安說，他這輩子能達到的高度都夠不著痞小幼的起點。

    他說，在成人的世界裡，他給痞小幼提鞋都不配！

    江泉曾經那麼不願意相信許浪的話。

    在他的世界裡，董國安一直是那個正直、善良還帶著一絲狡黠的人，正是他帶給自己這世界上難得地溫情和關愛，他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

    現在看起來，董國安不是不世俗，只是那時候他還不需要對梅麗潔和江泉世俗。

    對於妨礙痞小幼幸福的許浪，他處理的乾淨又利落，完全不露任何痕跡。

    如今，自己也不過是他的一個麻煩而已！

    他恍然大悟，笑著對董國安說，「我不委屈，我有什麼好委屈的……誰都無辜，就我不無辜，誰讓我投胎到了媽媽的肚子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