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唯一的驕傲

    而這個絆腳石，其實真得像江宏勇說的那樣不可靠，他確實也曾經想過要離開媽媽，毫不留戀地跟著柳青峰走。

    媽媽養了自己這麼大，媽媽為自己付出這麼多，可是自己竟然想不辭而別離她而去，這樣說起來，自己也沒有比自己的那些債務人好多少。

    他放棄了討債，放棄了對自己身份的糾結，從今往後，他就是江宏勇和梅麗潔真正的兒子，從今往後，她要對他們盡忠盡孝……

    媽媽說，當年不知道江泉真實身份的董國安給他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也說過，希望這個男孩能夠記住養父母的恩情，永遠記恩、江泉，永遠都做她的小棉襖。

    江泉自己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江宏勇的房子。

    從搬回去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責任。

    他得為媽媽活著，他得為那個活的如此艱辛仍然不放棄尋找自己的舅舅活著，恨誰都不能解決他們生活困頓的現實，只有好好得賺錢，才能讓天上的媽媽過的安心。

    他仍然不記得柳青芸長的是什麼模樣，可是，從今往後他要為兩個媽媽好好地活著。

    他要賺好多好多的錢，要住好大好大的房子，他要讓媽媽的後半生過得比擁有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幸福。

    江宏勇怕他以後會分心，那他要把所有的愛和所有的精力都留給媽媽和舅舅一家人。

    從今往後，他就是江泉。

    黎總想要逼著江泉說出來的，是一個連梅麗潔也不知道全貌的秘密；也是痞小幼無法理解的，江泉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的主要原因。

    生活總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給他狠狠地一擊，從來不給他留下任何編織鎧甲的機會，他們突然發生，又突然離去，留給江泉的總是一片廢墟和滿身心的傷痛。

    董國安至死也沒有承認，江泉就是自己的兒子。所以，這個領域上再也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這個秘密，這是他能留給自己的唯一的驕傲。

    ……

    江泉「又」到了黃陂路步行街。

    自從他找到了這個在步行街街尾的「柳氏麻辣香鍋」和自己的親舅舅柳青峰，這裡就成了他每一個假期都會前來報到的地方。

    昨天，送完劉心怡的他又來了這裡。

    柳慧星可能是被舅舅教訓了，他再也不敢對江泉說，「哥哥，你又來了！」，而是說，「哥哥，快進來，我們正要吃月餅呢。」

    江泉吃了幾口月餅，給柳慧星講了好幾個關於月亮的故事。

    柳青芸問江泉，怎麼這麼晚了還在步行街里逛？現在這個時間，在步行街晃蕩的，除了情侶就是夫妻，只有江泉是孤家寡人。

    江泉說，送了那天帶來步行街的朋友去學校，回來的時候，看到看這條街上懸掛的燈籠好紅、好漂亮，所以就進來逛一逛。

    ……

    柳青芸一點都不像曾經犯下重罪坐過牢的人，也就是一個中年油膩男的模樣，絮叨著生活的不如意。

    絮叨著兒女不好養，絮叨著柴、米、油、鹽都在漲價，可是自己賣的麻辣香鍋卻不敢輕易提價。

    他的老婆姓蔡，明顯比他的年歲更大，長得還行，但是河東獅吼的功力能讓陳季常的老婆甘拜下風，江泉有的時候失了神。

    會在腦海里閃出她和林淑慧火拼的樣子，得出的結論是這個蔡婆娘比林淑慧厲害多了，林淑慧在外人面前還是很給董國安面子的。

    江泉見到過這個舅媽的另外一個女兒，比自己還大一些，應該是在新沙市什麼地方打工，還挺漂亮的。

    只是來了也不肯幫忙，就只是要錢，不但對舅舅橫眉豎眼，對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妹也從來不聞不問。

    犯過錯的舅舅一絲戾氣都沒有，對著這一切逆來順受，從來不反嘴，也從來不生氣，在老婆罵自己的時候，也總是小聲地勸著她，客人看到了不好，客人看到了不好。

    只有一次，兩個年青人不知道在哪裡喝多了，在這街上發酒瘋，一個炫耀自己的朋友滿天下。

    一個用自己親姑丈的官威與之交鋒，各自拿著空酒瓶罵對方是孬種，根本就沒有膽量放馬過來……

    這個膽小如鼠的舅舅躲在店裡連聲喊道，「莫吵嘍，莫吵嘍，哈哈吵凶了，一失手，個人完老，兩個家庭也完老……」

    兩個年青人繼續罵罵咧咧，但是，再也不逼著對方放馬過來了，不一會兒，就上演了你在這裡等著，老子去接一下朋友的戲碼各自遁去了。

    舅舅的情緒卻突然跌進了谷底，他讓舅媽一個人招呼還在等著菜的兩三桌的客人，說自己有些悶，要出去走走。

    在母老虎的聲聲責罵中，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圍兜，離開了步行街。

    江泉放下吃了一半的麻辣香鍋跟上了他。

    只見他急沖沖地步行到了江邊，一個電線桿，一個電線桿地尋了過去。

    走了兩三公里，找了好多個電線桿之後，他終於蹲在一個能把自己遮掩住的地方，默默地抹起了眼淚。

    電線桿上的小廣告早就被城管清理乾淨了，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印跡。

    ……

    江泉不敢跟舅舅相認。

    一是因為母親的警告，這個有劣跡的親舅舅貿貿然就尋了過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好事。

    二是江泉也覺得他太窮了，窮得自己根本沒有跟他相認的勇氣。

    有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可惡，如果舅舅腰纏萬貫，自己是不是就不會猶豫，馬上就能上演一出滴血驗親的戲碼跟著他相擁而泣？

    所以，人終究是趨利避害的，自己對董家來說，也是「害」吧，所以……所以……

    江泉什麼事都不想瞞著母親，但是找到了舅舅，是他怎麼也無法對他說出來的秘密。

    江宏勇怕自己收養的孩子找到親人之後就會絕情離去，母親雖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受傷的，應該不只江宏勇一個人吧？

    江泉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帶著自己在「文曲小苑」過著沒皮沒、寄人籬下的生活了。

    母親說，不想讓自己被別人收養之後在外面孤獨的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