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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6:25:55 作者: 從羨
她感覺自己似乎在竭斯底里的邊緣徘徊,但當她將注意力轉移到那隻與自己十指相扣的手上,又覺得似乎冷靜下來不少。
她沒再跟宋毓涵說什麼,而是側首看著晏楚和,說:「走吧,回家。」
晏楚和溫聲應好,同宋毓涵頷首致歉,便牽著沈歲知離開了這裡。
宋毓涵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半晌才低下頭,久久沒有動作。
有什麼液體滴落在她手背上,透明的,從溫熱變得冰涼。
回去的途中,沈歲知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她這次沒有竭斯底里,沒有驚恐發作,沒有想抽菸,更沒有試圖傷害自己,冷靜平淡得像是處於正常狀態。
但正因為如此,才會讓晏楚和覺得,她從未像現在這樣令人缺少安全感。
以前的沈歲知是鮮活的,放肆的,而不是靜得如同一潭死水,讓人從她身上看不到任何生機。
他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她在她父母面前說出那樣決絕冷漠的話,他卻只知道那時她的手有多涼,指尖都是顫抖的。
停好車,他們回到家中,沈歲知仍舊不吭聲,乖乖巧巧換好鞋子以後,便窩到沙發角落,抱著膝蓋坐著發呆。
像是受創後鮮血淋漓,卻不知該怎麼辦的小獸,清晰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卻又比任何易碎品都要脆弱。
沈歲知覺得自己現在狀態很不對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不對勁,她試圖閉上眼清空腦子,但是閉上眼就看到那份檢查報告,她甚至已經想到宋毓涵最終消瘦的模樣。
宋毓涵是多漂亮的人啊,歲月都不忍心傷害她,為什麼癌症會找到她?沈歲知每每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她攥緊自己的手臂,用疼痛提醒自己這裡不止有她自己,她不能犯病,不能失控,不能影響到別人。以往她獨居的時候,隨時可以拿起刀片,整包整包的抽菸,喝酒灌醉自己,但現在不行。
她害怕,害怕在這晴朗白日裡,暴露這樣骯髒陰暗的自己。
就在她跟自己較勁的時候,她聽到旁邊茶几傳來玻璃杯與桌面碰撞的聲音,她愣了愣,茫然地抬起腦袋去看。
晏楚和倒了杯熱水放在桌上,他看了看在沙發角落縮成團的沈歲知,沒有說什麼,只是挑了個較近的地方坐下來。
然後他稍稍抬起手臂,把她從犄角旮旯中扒出來,揉進自己懷裡,讓她的臉埋進自己胸膛,是個讓人安全感十足的保護姿勢。
他摸摸她的腦袋,輕聲道:「過來抱抱。」
沈歲知憋了這麼久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
她連崩潰都是安靜的,悶聲不響窩在他懷中,如果不是因為胸前衣襟傳來濡濕感,晏楚和幾乎以為她是平靜的。
沈歲知咬緊自己的下唇,沒讓半分脆弱的哭音泄露出來,她只是緊緊攥著晏楚和的衣服,一面崩潰,一面修補自己。
「她不是個好媽媽。」她用哭啞的嗓音說道,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說給他聽,「她生下我,但很少管過我,比起其他的母親,她對自己孩子付出的愛太少了。」
「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沒有收到過禮物。我好多次去討好她,哪怕她平時對我再冷淡,但只要她給點甜頭,我就能記住好久。她把我交給沈擎的那天,其實是我的生日,可是她跟沈擎都不知道,沒人記得我還只是個小孩而已,我在乎那些在他們看來無所謂的小事,但我不敢說,我不想再被拋棄了。」
「被關在屋子裡的那幾天真的很難熬,他們都以為我沒心沒肺,其實我往後好多年都做這個噩夢,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看到站在高處就想往下跳。誰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也許是因為我太嘴硬,不願意主動示弱。」
沈歲知說到這裡,哽了哽,終於沒能控制住哭腔,扯著晏楚和的衣襟道:「可是……為什麼就沒人來問問我呢,只要對方願意朝我走一步,我就願意跑過去啊。」
晏楚和心底微微澀然,他沒有說話,只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我知道我出現的時機是個錯誤,我認。」她吸吸鼻子,低聲道,「沈擎和宋毓涵都不是什麼合格的父母,我不愛他們,但也不恨,我對親情沒什麼需求,只希望他們都活著而已。」
事到如今,就連安慰的話都顯得多餘起來。
胰腺癌晚期,任誰都明白,已經沒有任何康復的希望,能做到的只是延遲患者的死期,在這過程中患者與家屬都不好受。
晏楚和闔上眼,輕拍了拍沈歲知的脊背,力道溫柔,對她道:「我還在這裡。」
他說,「沈歲知,不論如何,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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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毓涵的情況比想像中要差。
轉院後,雖然沈擎請來了最權威的專家,但沈歲知還是聽見了專家對他說的那聲抱歉。
那她還剩多少時間?
沈歲知沒敢問出這個問題,她怕自己又犯焦慮。
沈歲知每天都會去醫院探望宋毓涵,但每次都能遇見沈擎,她知道沈擎在這兒待的時間一定比自己長,而他也絕對沒有表面上那樣不在乎宋毓涵。
可是那又怎樣呢?
沈歲知覺得無力,就算他們真的都心有不甘,但也不會有以後了。
生離這麼多年,他們應當也都沒有想到會有死別的這天吧。
其實在醫院的這段時間,還是挺輕鬆的,宋毓涵不再跟先前那樣拒絕配合治療,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不少,沈歲知有好幾次過來,都看見她跟沈擎兩個人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