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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5:35:58 作者: 柒神
葉明成握緊手杖,慢慢轉過身。
門口進來的男人身穿淺棕色長款大衣, 肩寬且平, 身材高大挺拔, 貴氣天成,一雙沉黑的雙眸平淡卻也暗藏洶湧, 有著上位者洞若觀火的從容,也有逐利之人的敏銳和不加掩飾的野心。
這是鶴葉兩家聯姻以來,他們二人第二次會面,第一次是在謝家小公子的生日宴上,不過那晚的時機著實不怎麼好, 給彼此都沒留下什麼愉快的回憶。
葉明成也知道,鶴爵自視甚高,也有瞧不上他們葉家的資本,如果自己不親自上門拜訪,想讓鶴爵去他們葉家,怕是下輩子也不可能的事。
不過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在意誰先邁出這一步,顯然已經毫無意義。
葉明成扶著手杖,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面容卻顯得格外滄桑與老態,乾瘦的身材甚至已經微微佝僂了脊背,看得出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
鶴爵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幾秒,脫掉大衣,小陳在旁邊立刻接過,走到沙發前坐下,捏起壺柄倒上兩杯熱茶:「葉先生,坐下說吧。」
葉明成拄著手杖,慢慢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鶴爵讓人備的茶極好,聞起來沁香怡人,葉明成端起茶盞,看著裡面瑩瑩碧綠的茶水。
鶴爵靠著沙發,開門見山:「聽說葉鋼最近的資金流不是很好,五個億的商貸都批不下來?」
葉明成握著杯子的手一抖,裡面的茶水都濺出來兩滴,他吸一口氣,苦笑道:「如今的葉鋼,遠比外界所傳的要糟糕許多。」
鶴爵點頭:「我們家老頭子前腳一撤資,風向一帶,葉鋼在業界就是爛山芋,沒人會想接手這樣的攤子。」
葉明成沉吟:「令尊這樣做也無可厚非,腐肉生蟲,魚枯生蠹,葉鋼早就已經爛到了根里,到了今日,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鶴爵看著他的面色:「看樣子,葉先生今日並不是來攀親拉投資的。」
話說到這裡,葉明成也不再遮掩,他放下手中的茶盞,雙手扶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全然換了一副神情:「鶴總,我今日來不是為了葉鋼,而是為了,我那小兒子,小雪。」
從剛才他對葉鋼的態度鶴爵便已然猜到幾分,現在聽他說出來也並不感到驚訝,冷聲笑道:「我說過,葉雪理離開葉家那一天起就跟你們全無關係了,我不會讓你們葉家任何一個人再有傷害他的機會。」
「我知道。」葉明成握緊拳頭,難掩神情里的激動:「我知道我們葉家對不起小雪,這都是我們的錯,可再怎麼樣我都是他的親生父親,我們有著分割不斷的血緣關係,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不可以,也沒資格就這麼生生斷了我們的父子關係。」
「親生父親?」鶴爵聲音冷沉,像聽到什麼無稽的笑話:「就是你這個有著血緣關係,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生父親,把葉雪理關在地下室整整十四年,十四年,葉明成,人這一生可以有幾個十四年,你幾乎讓他死在裡面,你懂嗎?」
葉明成何嘗不知,他被鶴爵幾句話戳到了心裡最痛的點,瞪大渾濁的雙眼,面部抽搐著,似乎在竭力壓抑著悲痛的情緒,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像只瀕死掙扎的魚。
可他最終還是拼了命的勉強壓制下來,身上的那股勁卻散了,像是被卸了一身的傲骨,脊背彎躬,顫抖著伸出雙手,無言的掩面。
「是我不對,是我該死,是我當年被權勢和金錢蒙了心,我沒用,我害了那孩子,更辜負了他的母親,我不配為人,更不配為人父,可我,可我也想補償他們,只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鶴爵!」葉明成突然又激動起來,不顧流了滿面的淚水,雙眼爆出來的血絲,神情中是五十歲老人的滄桑和偏執:「你給我一次機會,算我求你,我可以跪下來求你,只要你讓我見那個孩子一面,讓我再見他一面,不然有一天就是我死了,到了下面,又該怎麼跟他的母親交待,怎麼有顏面去見她……」
鶴爵冷眼看著他,看他哭得滑稽又可憐,眼神里卻沒有半分的同情與憐憫,他站起身,睥睨著這個姿態卑微的可悲男人:「葉明成,你不配。」
鶴爵先離開了會客室,小陳看一眼還跪坐在地上痛哭的老人,也匆匆跟出去。
這場會面結束的匆忙,他不知道鶴爵接下來是什麼安排。
走在前面幫鶴爵按了電梯,兩人一起進去後,鶴爵低沉的聲音才在他身後響起:「去車庫。」
這就是要直接回家了,小陳鬆一口氣,按了地下車庫的電梯樓層。
或許也沒想到鶴爵今天的工作竟然結束的這麼快,吳媽看到他走進客廳時還有些驚訝,忙放下手裡的東西過來迎接:「少爺,您就回來了。」
鶴爵扯著領帶,聲音壓得很低:「葉雪理呢?」
吳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氣勢跟上午出門那會不一樣了,不太敢多問,伸手指著樓上回答:「小少爺說想玩電腦,這會可能在他自己的學習室呢。」
鶴爵點點頭,徑直朝樓梯走去。
葉雪理有他自己的學習室,在二樓琴室旁邊的房間,一開始是收拾出來讓陸教授給他上課用的,不過那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抗拒呆在裡面,經常是鬧著讓陸教授跟他一起到下面的客廳去學。
所以起初那一個月里,鶴爵每次下班回來,都能看到他趴在客廳的圓几上認真寫字讀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