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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5:12:47 作者: 執江子
「嗐,沒事兒。」裴朗用力地在他肩上一拍,「你不相信別人,還能不信我?」
黎白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裴朗被那一眼看得毛骨悚然,愣住片刻,再回過神,黎白已經重新垂下頭,就好像剛才那一切都只是個幻覺。
到家中,黎白去沙發上撿起新買的那條浴巾,拆開放進洗衣機,打算先清洗一遍。
隨後他回過頭說:「你今天還沒進浴室看過,是吧?你去看看吧。」
「啊?」裴朗一頭霧水地跟著他走近浴室,「這兒怎麼了?」
黎白打開浴室內的燈和排氣扇,側身看向他:「聞到什麼了嗎?」
「什麼?」裴朗用力嗅了嗅,搖頭說,「這什麼味兒?不就是你買的那個,貼在馬桶上那個花嗎?一衝水就有香味兒那個,挺大的味兒。」
「嗯。」黎白點頭,「昨晚新換的,味道確實很大。」
「啊,」裴朗疑惑道,「這怎麼了?」
黎白靜靜地看著他:「我用它來掩蓋血腥味。」
裴朗瞬間脊背發涼,腦子裡一懵,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問:「你、你什麼意思?」
「是我的血。」
黎白抬起左手手腕,拉開袖子,露出一條蜿蜒而猙獰、還在細細地滲著血的傷疤。
他語氣平靜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裴朗,我有自殘傾向,已經很久了。」
裴朗想起先前自己想拉他的手臂卻讓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喉結艱難滾動兩下,嗓子裡只冒出乾涸粗糙的一個「你」字,再沒能繼續。
「有一個詞語你應該不陌生,叫作『解離』。」黎白放下手,浴室燈光下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我每一次解離醒過來都會帶傷,昨晚也是,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滿身是血了。那時候你還沒睡,我很害怕,我不想讓你知道……」
他抿了抿唇,垂著頭,沮喪地說:「還是讓你知道了。」
裴朗張了張嘴:「所以那個浴巾……」
「我已經盡力把這裡的血都沖乾淨了,浴巾也洗過……但是味道消不乾淨……」黎白閉著眼緊緊揪住自己的頭髮,「我用沐浴露洗過,用洗手液洗過……但是沒用,還是會有味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裴朗難受得喘不過氣,握著他的肩搖晃,「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有這種情況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呢?」黎白用充滿水汽的眼睛望著他,「你要讓我去看病嗎?讓我去見心理醫生,然後把我所有的苦痛都揭開來給別人看?我不是你,裴朗,我什麼都記得……我已經盡力假裝失憶,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答應過不會逼我的……」
「你為什麼不敢去看醫生呢?」裴朗幾乎是哀求地問,「我有病的時候你不也經常鼓勵我去看醫生嗎?怎麼輪到你自己,你就不願意了呢?」
「當然,人在局外才能看得清。」黎白喃喃道,「我在局中……我做不到。我知道去看病才是正確的選項,但我做不到,我害怕,怕得要死……」
「你別怕。」裴朗輕聲勸說,「醫生很好,很專業……」
「再專業的醫生也要了解情況才能治病。」黎白抗拒道,「我不去……你要讓我把那些事情坦白一遍,不如讓我去死。」
見裴朗沒答應,黎白仰起頭,悽然道:「我求你了,朗哥,你就裝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咱們還像之前那樣,好不好?尤其是……你別告訴我媽,她這輩子已經夠苦了……」
說完他就要往地上跪,裴朗連忙把他拽起來,半拖半抱地將人挪去沙發,妥協地說:「我答應你,我肯定不會跟阿姨說……也、也暫時可以不讓你去醫院,但是有一點你得跟我保證。」
「你說。」黎白抹了把臉,「你說吧,哥,只要不讓我去醫院,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以後再發生昨晚那種情況,千萬別一個人扛著。」裴朗擰著眉,「解離太危險了,再有類似的情況你一定得告訴我,聽見沒?還有你那工作……」
黎白立刻反駁:「工作不能丟。」
「……行,那我明天去買個那個什麼兒童表,你戴身上,這樣我能隨時知道你的位置。」想了想,裴朗又說,「還有這裡咱們最好還是別住了,旁邊死了人我這心裡都總是七上八下的,更別說你……」
話講到這兒,他驀地想起什麼,攥住黎白的手腕問:「昨晚你下去丟垃圾的時候,看見鄰居那邊的情況了沒?」
「……不知道。」黎白搖頭,「我昨晚上失魂落魄的,自己都神志不清,哪有心思注意旁邊?」
「好吧,沒看到就好。」裴朗鬆了口氣,「怪嚇人的。」
事情解釋清楚,裴朗面對表舅也更加有底氣,後面梁升再打電話來,他都非常堅決地拒絕了對方讓自己搬家的提議。
再有兩天,鄰居青年的事情結案,因為沒有任何反抗痕跡,插在青年胸口上那把刀只有他自己的指紋,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佐證,最終只能判定為青年自殺。
裴朗卻不知為什麼,總感覺那個人應該不是自殺。
但他沒有任何證據,只是一種沒來由的直覺,何況警察調查那麼久也沒發現異常,哪輪得到他來質疑。
一個禮拜後,裴朗找到合適的房子,和黎白一塊兒搬了過去,兩人照常生活,日子一長,他們漸漸忘記當初那場自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