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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5:12:47 作者: 執江子
    在施淮安去世之前,仲欽和季舒遠還有最後一場床戲,被安排在半個月以後,中間這段時間需要拍攝一部分權謀戲份。

    自表面上和施淮安徹底決裂,姜煜逐漸開始展露他在治國一事上的天分。

    他自小頭腦聰穎且野心勃勃,即便被遣到邊疆吃沙也從未放棄學習經史。雖說貴為皇子,但姜煜從不仗勢凌人,反而一向禮賢下士,即便只是村里一個教書先生,他也能躬親前去請教問題。

    那些年邊疆無大戰,朝廷不重視,將士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便自己開墾荒地種植。這法子看起來好,實際上軍不成軍,士兵缺少操練,連周邊流寇都無力清剿。

    姜煜去後整肅好軍隊,起初依靠剿匪得到的戰利品勉強供養士兵,後來百姓感戴他,當地州府官員也漸漸開始依附他。

    仗著天高皇帝遠,姜煜把那地方管理成鐵桶一塊,幾乎成了自己的屬地,不僅吃掉一部分稅收來養軍隊,還膽敢私下鼓勵百姓和他國通商。

    因此他回京時身後站的不是一團散沙的邊疆軍,而是一支軍紀嚴明的強大隊伍。

    除此之外,他還招攬了整個州府的能人志士作為幕僚,把他們當成普通僕從偷偷藏在自己宮外一處別院中。

    這事兒連施淮安也不曾知曉。

    掌權之後,姜煜想讓自己的力量能見得了光,在一眾幕僚幫助下想辦法填平了往年稅收虧空,又頒布了一系列開放邊境通商的法例……牢牢坐穩了這個位置。

    他壓根不需要施淮安提醒,因為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經開始行動。

    那天真純直、不屈不折的乖張形象何止是為了糊弄別人?分明也是為了蒙蔽施淮安。

    不論施淮安做什麼、說什麼,姜煜都沒有完全信任過。

    自從生母去世,他就完全失去了信任這種能力。

    但姜煜並不為此悲哀——成王之路哪有不孤獨的呢?

    高處之寒,他受得住。

    因為沒有軟肋,所以無堅不摧。

    拍完這段權謀戲,仲欽和季舒遠開始準備那場象徵著訣別的床戲。

    這晚是施淮安主動約姜煜到他們初次相識的地方。

    兩人還沒見面時,心裡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姜煜處理完朝政,夜深人靜時過去,施淮安已經等待多時。

    他今日打扮十分與眾不同——是一副文士的模樣。

    自從老皇帝難以起身,施淮安整日懶散,著裝尤其不上心,天氣暖和時從來只隨便穿幾件薄衫,天氣冷起來也僅在外面披件皮裘。

    頭髮更是,因為太長難以打理,除非重要場合,他都懶得用心束。

    今日……

    他把頭髮剪了。

    剪得只有普通男子頭髮那般長度,仔仔細細梳理整齊,在頭頂束了個髮髻。

    見到姜煜,施淮安從椅子上起身,熨燙整齊的潔白長衫將他修長身量襯得如同挺立的雪松。

    「殿下。」施淮安朝姜煜行了一個文士之間互拜的禮,「奴婢自少時入宮,算來已十年有餘,如今將近而立,卻還未曾行過及冠禮。」

    施淮安抬起身,撣了撣衣衫:「我無顏面見長輩,也自知此生不能圓滿,只是……當初見同窗戴冠,煞是好看,一直心生嚮往……殿下雖並非長輩,但身份尊貴——所以,我想請殿下為我加冠,不知可否?」

    姜煜聞言朝他旁邊一瞥,這才看見小几上放著一個托盤,盤中盛了只青玉冠。

    這種玉冠是時興於文人之間的一種小冠,雖然風雅,但並不正式。

    「即便是尋常百姓,及冠時也不會用這種冠。」姜煜道,「你若是想,我差人去取一個……」

    「不必了。」施淮安唇角微彎,「這就夠了,殿下。殘破之身,恐有辱先祖,不敢全禮。」

    姜煜無言。

    「殿下。」施淮安主動端起托盤行至他面前,躬身道,「求您成全。」

    姜煜看著他,半晌道:「好。」

    隨後他雙手執冠,戴在施淮安束好的髮髻上,將冠笄緩緩插.入。

    施淮安抬起頭,笑著問他:「殿下,我這樣好看麼?」

    「好看。」姜煜道,「應是這世間最為風流倜儻的文士。」

    施淮安笑意愈深:「如此,我沒有遺憾了。」

    他回身又取來一個盒子:「我還有個禮物想贈與殿下。」

    「哦?」姜煜想起他上次送的那件大禮,十分感興趣地打開盒子,看見裡面裝著幾本裝訂整齊的書,「……這是?」

    「我雖與仕途無緣,到底也算有些才名。」施淮安緩緩道,「起初幾年,我心未死,不甘荒廢學業,夜裡偷偷讀書,寫過一些心得體會……或許過於青澀,但我前些日重整舊物,翻看時覺得有些對於國策的見解不無道理,便整理好請殿下看看,若真能有益,也算為我攢下功德,助我來世投個好胎。」

    姜煜頷首,未曾輕視他年少的見解,翻開書挨著瀏覽。

    到最底下一本,剛翻頁,書中掉出什麼碧綠的東西。

    姜煜一驚,頭一個想法是施淮安要害自己,可待他俯身去看,那竟然只是一片柳葉。

    「……咦?」施淮安驚呼一聲,撿起那片柳葉,笑道,「原來在這兒。」

    姜煜皺眉:「這是什麼?」

    施淮安指著他手中那本書道:「殿下手裡拿的是我入宮之前寫的文章,少年狂傲,用詞多有激盪之處,您若是看了,可千萬別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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