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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4:55:17 作者: 木羽願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時鳶臉色煞白,強忍著心口一陣陣墜痛。

    裴忌的話,讓她再一次想起那個夜晚。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條攢了很久的錢才買到的手鍊拿出來,卻被她一下打翻在地。

    少年無措地愣在原地,看著她哭得撕心裂肺。

    ——裴忌,你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嗎?

    ——我恨你。

    時鳶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夠了,裴忌。」

    有些事,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再這樣下去,他只會更痛苦。

    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神情平靜而悲傷。

    「到此為止吧。」

    *

    傍晚,夜色如墨。

    市中心某拳擊館內。

    場館裡沒開燈,只有一束昏黃的光線從拳擊台的上方打下來,靜悄悄的。

    江遇白進來時,就感覺到空氣里瀰漫著一種肅殺的氣氛。

    沙袋在空中晃來晃去,上面還未恢復原樣的凹陷足以昭顯出沙袋剛剛經歷過一場多麼慘無人道的折磨。

    而罪魁禍首就坐在一旁。

    裴忌仰頭喝著礦泉水,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最後滴落在喉結上,白色的背心也被汗水打濕,若有似無地露出緊實的肌肉線條,性感至極。

    聽見腳步聲,他轉頭,視線冷冷瞥向江遇白。

    江遇白莫名從他的眼神里感覺到了一股殺氣,讓人有些後背發涼。

    「你來了多久了?」

    裴忌把空了的礦泉水瓶擲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側臉線條冷硬分明。

    「忘了。」

    「.........」

    江遇白頓了下,建議道:「那要不你再歇會兒再打?」

    裴忌把拳套砸進他懷裡,「少廢話。」

    「..........」

    察覺到裴忌今天的心情極差,江遇白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他晚上和時鳶吃飯那事兒被裴忌知道了。

    下意識的,他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帶上拳套上場。

    原本以為裴忌只是像往常一樣練練,誰想到江遇白剛一上去,一陣凌厲的拳風驟然朝面部襲來,又快又狠。

    還好江遇白身經百戰,反應飛快地側開臉,堪堪躲開那一拳。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臥槽,你來真的啊?」

    裴忌冷冷扯唇:「少他媽廢話。」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招招不留餘力。

    以往江遇白和裴忌練手的時候,只覺得裴忌的身手比他們局裡那幫小伙子強上不少。

    可今天大概是真惹著這瘋子了,幾輪下來,連江遇白都有點吃不消。

    他可不想今天剛遇到洛清漪,過兩天約她的時候就讓她看見自己臉上掛了彩。

    終於趁著間歇,江遇白一邊躲一邊喊:「停停停,結束。」

    然而裴忌就跟完全沒聽到似的,像是殺紅了眼,渾身都是陰鬱的戾氣。

    江遇白氣喘吁吁地躲著,一個不留神,就差點被直擊面門。

    他忽然急中生智,吐口而出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晚上都跟她聊什麼了?」

    突然,迎面襲來的那陣拳風停住了。

    找到了裴忌的軟肋,江遇白終於長鬆一口氣。

    裴忌眯起眼:「說。」

    「其實真沒什麼,就是我媽,前兩天不是闌尾炎住了幾天院嗎,住院了也閒不著,天天總想著當紅娘給我牽線。誰知道還牽到時鳶身上去了。」

    見裴忌不信,江遇白有點無奈:「真的。」

    「我還跟她說了,之前許子郁那事兒你也出了力。」

    裴忌終於收回目光,薄唇輕啟,冷冷吐出兩個字。

    「多事。」

    「..........」

    江遇白嘖嘖兩聲:「你說你啊,明明喜歡人家,偏偏總在這死犟。」

    裴忌的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冷聲否認:「誰跟你說我喜歡她了?」

    江遇白哼笑一聲,起身從冰櫃裡拿出瓶飲料扔給他,忍不住苦口婆心道:「恨一個人可不像你這樣,死不承認幹什麼,又沒什麼丟人的。」

    裴忌捏著飲料瓶身的指節驀地收緊,甚至隱隱泛了白。

    他低著頭,被汗水打濕的黑髮垂在額前,狹長的丹鳳眼眼尾低垂,漆黑的眼眸里綴滿了一種名為悲戚的情緒,周身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半晌,他才啞聲開口:「我不配。」

    江遇白神情一滯,表情也微微肅然起來。

    頓了頓,他才又緩聲勸道:「裴忌,那些事都過去了。人得朝前看。」

    「況且,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替任何人承擔他們犯過的錯。」

    裴忌嗓音喑啞,茫然低喃:「真的能過去嗎。」

    他用手遮著光,忽然低低笑了。

    「我原本以為,我恨她。」

    裴忌忽然想起了人生里最破爛不堪的那一年。

    他像野狗一樣,無家可歸。

    不去學校上課,整天喝得昏天黑地,活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每一次打架都在往死里打,他不想要這條爛命了。

    閉上眼的時候,耳邊都是那些刺耳的謾罵和指責,所以他根本不敢閉眼。

    沒人希望他好,相反,他爛到泥里,才算是賠罪。

    所以,既然所有人都說他有罪,那他就認了吧。

    讓他跪,也無妨,只要能堵住他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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