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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不會慣著你

2023-10-29 05:39:07 作者: 開荒
    「是火銃!」

    『兀良哈汗』阿札失里聽到響聲,就意識到晉軍手裡的是什麼東西。

    他先是奇怪,這些火銃的造型很奇怪,體積也很小,槍管也只有人的小手臂長。

    居然可以單手握持,而且不用點火繩。

    阿札失里隨後就一陣暴怒:「卑鄙的晉人!兒郎們給我加速衝過去,宰了他們!」

    ——剛才晉軍的這一輪射擊,至少讓兩千多最勇猛的黑狼騎士從馬上栽落。

    雖然雙方都是高速奔行的狀態,可雙方不到十二丈的距離,還有線膛槍管的結構,大大增強了晉軍將士們的射擊精準度。

    他們在沒把握的時候,通常會選擇對方的戰馬。戰馬的目標更大,也更容易被擊中。

    而就在兀良哈的黑狼騎士們紛紛暴怒,進一步提升馬速的時候。

    戰場上這時一片『砰砰砰』的響聲,大量的白煙騰起空際,對面則是更多的蒙兀人栽倒在了馬下,更多的戰馬在疾馳中陡然失蹄,連人帶馬的轟然翻墜。

    晉軍陣中的早日格圖,驚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聽戰場上除了馬蹄聲之外,到處都是連綿不絕的槍響。兀良哈的黑狼騎的慘叫聲與戰馬的嘶嚎聲也是震徹天地。

    晉軍的開火速度極快,一發接著一發,密集的彈雨持續的往前方的蒙兀人傾瀉著。

    直到足足六發之後,他們的射擊才告一段落。

    有時候這些槍械會出現啞火,可前方近萬左輪槍哪怕只有七成的發火率,也給兀良哈的黑狼騎士們帶來了巨大的殺傷。

    兀良哈人的軍陣竟然凹下去了整整一片,早日格圖的鷹眼發現至少有八千名黑狼騎士栽落地面。

    他們當中真正中彈的沒多少,大多數都是戰馬受損,然後在翻倒後被巨大衝擊力撞傷。

    還有許多人被重達千斤的沉重戰馬,甚至是數千斤的地行龍壓住了肢體,或是足部被馬鐙纏住,一時無法動彈脫身,然後被晉軍的戰馬踐踏成泥!

    位於第一列的晉軍在連續六次射擊之後,就開始放緩馬速,以極快的速度為左輪槍裝填,將一顆顆預裝的子彈添入彈巢。

    在雙方都在急速奔馳的情況下,他們本沒法在接敵之前完成這一動作。

    不過他們後方還有後續接力之人,奔馳在後方的第二輪晉軍騎士開始加速向前,用他們手中的一萬把左輪槍,再次在前方潑灑彈雨,繼續製造著恐怖的殺傷。

    早日格圖忖道這應該是騎射版的『二段射』,他當即心緒大定,知道這一戰,晉軍已經贏定了!

    他看著前方的那些蒙兀人不斷身軀顫動,從馬匹上傾倒了下來,看著那些疾馳的戰馬以各種樣的姿態翻倒地面,心中頓時滋生出無窮的愜意與快感。

    早日格圖對這些壓在他們頭頂,讓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蒙兀貴人痛恨到極致。

    他的兩個妹妹由於模樣長得好,被千戶那顏與他的朋友玩弄折磨到死去。

    早日格圖的父母則由於年紀較大,力氣不足,被那顏豢養的勇士們逼著去草原上『天葬'。

    ——也就是被放逐出部落,成為草原上那些鷹與狼的食物。

    這可以讓千戶那顏省下兩份錢糧,所以部落中從沒有人能活到四十歲以上。

    當時早日格圖是何等的痛恨絕望,今日看這些『貴人』與『勇士』的落馬,就是何等的快慰與興奮。

    這些食用著奶和蜜,踩在他們背上的貴種們也有今天?

    就在這兩輪十二發子彈過後,第一列的大晉騎士已完成了裝彈。

    他們通常沒法完全將所有彈巢都裝填完,只是裝個四到五發就匆匆將左輪歸位。

    可這已經足夠了,他們的持續射擊已經將前方的兀良哈黑狼騎士完全擊潰。

    他們的前方,已經沒有敢於直面晉軍衝擊的蒙兀人。

    而晉軍的左翼一段,則是嫻熟的前插包抄,正在將所有潰散的蒙兀人,往南面那個人字形狀的河灘驅趕。

    「不!」

    兀良哈汗孛兒只斤·阿札失里策馬奔逃,雙眼赤紅,神色猙獰而又癲狂,語中則充斥著無法置信:「這不可能!我的勇士,我的鐵騎,我現在一定是在做夢。」

    他極力的用手按住了左胸的傷口,以避免更多的失血。

    晉軍的槍彈,傷不了他這樣的第四門武修。

    可方才黑狼騎全軍大潰,他被迫在無法調用萬軍之勢的情況下與大晉戰將范廣交手,被後者一刀砍在胸前,幾乎斬破了他的心臟。

    他的弟弟孛兒只斤·合撒兒,則是大腿被斬了一刀,深可見骨,他的臉色青白毫無血色:「兄長,他們正在把我們往河灘方向趕,看來是想要把我們圍殲在此——」

    阿札失里也察覺到了異常,他的心緒一沉,然後直接就抓住了合撒兒:「給我聽著,合撒兒!這溪水不深,你帶著我的親衛騎士泅渡過去!出去之後一定要通知也先大汗,晉人有了新式火槍,絕不能與他們正面決戰。

    合撒兒,兀良哈的未來就交給你了,你回去就繼承汗王。回去後如果實在撐不住,那麼投降晉人也可以,只要晉人能保障我們家的草場與牛羊。這裡就交給我了,由我來斷後!」

    這場大敗,已經葬送了兀良哈最精銳的兵馬,最勇猛的將士。

    他們已經沒法再與大晉作戰了,這種情況下最好的做法是降服。

    即便是元太祖,昔日也曾向金人低頭匐首過,這沒有什麼好羞恥的。

    力不如人的時候,就該儘量保全自身,隱忍積蓄力量——

    阿札失里也自問自己也將聲望盡喪,已經難以讓旗下的諸部落聽命。

    與其回去承受羞辱,倒不如戰死在這裡,像個『孛兒只斤』氏的子孫一樣死去。

    不過孛兒只斤·阿札失里的話,卻戛然而止。

    只因他發現對面的河畔,出現了大量的晉軍步軍。

    他們大概有兩千二百人,在河畔八十丈處排出陣列,抬著那些射程與射速大增的改良鳥槍,遙指著對面。

    一股絕望的情緒,頓時在孛兒只斤·阿札失里的心內滋生。

    可與此同時,他也含著一股強烈的不甘與不服。

    戰至此刻,阿札失里倒是不覺晉人真的卑鄙。

    可如果他早知道晉人有那種古怪的武器,他絕對不會使用這樣的戰法,更不會輸得如此慘烈。

    大約三刻時間之後,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

    宣府總兵范廣一刀斬下了孛兒只斤·阿札失里的人頭,同時一聲慨嘆:「倒是一條漢子!無愧為黃金之血,可惜了。」

    當他們在河灘上再次交手,兀良哈汗阿札失里一直燃燒氣血奮死搏殺,沒有再後退半步。

    直到二十個回合後,阿札失里徹底力盡,被范廣當場斬殺。

    旁邊的孛兒只斤·合撒兒也力盡而倒,他躺在地上,氣息虛弱:「范將軍,我們兀良哈願意降服,孛兒只斤·鐵木哥斡赤斤的子嗣,願意再次臣服大晉——」

    可回應他的,卻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宣府總兵范廣唇角微哂,直接就將合撒兒的人頭斬飛出去:「降而復叛,叛而復降!那些腐儒們可能會答應,昔日太祖太宗也信了你們的邪。可我們家郡王殿下卻不會慣著你們!」

    他語聲中飽含不屑:「還想要故技重施,保全部眾?做夢!」

    與此同時,宣府總兵范廣將長刀歸鞘。

    他眼神複雜而又苦澀的掃望著眼前的戰場,還有那一片倒下的兀良哈黑狼勇士。

    宣府總兵范廣精於騎射,也擅長統御騎兵。

    可眼前的這一幕,讓他深刻的領會到,騎軍的時代正在消退。

    日後的戰場,定將是火器的天下——

    ※※※※

    時間進入到七月,瓦剌大汗也先發現自己的日子漸漸難過起來。

    他一天到晚幾乎無法處置軍務,時間都用在了處理各部的衝突與矛盾上。

    ——幾乎都是因草場與牛羊引發的問題。

    這家說他們的羊被偷占了,那家說有人偷偷使用他們的草場。

    瓦剌大汗也先是瓦剌人的汗王,阿魯渾河西面的草場,也是世世代代屬於瓦剌諸部的。

    他不得不更偏向瓦剌人,否則會失去部屬的人心。

    可這卻令退到這邊的韃靼人怨聲載道,那些韃靼諸部的頭人們還好,他們基本沒受到影響,也易於安撫。

    也先誠懇的解釋幾句,再賞賜一點財貨,就可以平息韃靼頭人們的怨氣。

    可底層的韃靼牧民卻都憋著一股邪火,他們認為自家是被也先強行徵召到阿魯渾河以西的。

    如果早知道他們會被這樣對待,他們寧願繼續待在原本的牧場,投降那些晉人。

    這些牧民偶爾能聽到不知哪裡來的傳聞,晉人不但對他們這樣的普通牧民秋毫無犯,還會將那些貴人的牛羊瓜分,賜予給他們。

    這讓所有韃靼部都發生了動搖,幾乎每天所有人都在想,自家的牛羊都快餓死了,自己憑什麼給那些躲在厚實氈帳裡面享福的頭人們賣命?

    憑什麼要賣力氣,讓瓦剌綽羅斯家的也先,當他們的大汗?

    瓦剌部的人也很惱怒,他們認為自己是在幫助韃靼人。

    他們遵從也先的指令,騰出草場,給這些韃靼部的喪家之犬暫時容身。

    可他們還不知道滿足,在侵奪更多的草場,濫用他們的水源。

    瓦剌大汗也先不是愚純之輩,他對下面的情況其實了如指掌,也知道自己的屁股底下其實憋著一座火山。

    問題是他即便知道了也無可奈何,只能儘量安撫,同時令國師阿巴師與一眾喇嘛上師以及薩滿們四面奔走,幫助他穩固人心。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火山裡面的熔漿卻是越來越多越來越熱了。

    一切都源於乾旱,到了七月份,天上竟然持續四個月連一滴雨都沒有下,幾條河流的水位也在不斷下降。

    天氣則越來越寒冷了,可能到八月份就會全域下雪。

    ——這雪其實無助於緩解旱情,只會讓那些乾枯的牧草直接凍死。

    晉軍則屯兵在阿魯渾河以東,沒有半點想要渡河的意思。他們騎軍四出,日夜掃蕩著所有的草場。

    那隻『神血青鸞』則飛翔於空,配合地面的晉軍『夜不收』,監控著各處的軍情,不容許任何蒙兀部落到阿魯渾河的東面放牧。

    明明對面就有更豐美的牧草,他們的牲畜卻無緣享用。

    也先欲以輕騎持續的破壞晉軍糧草,或者等到九月份天寒地凍,草原大雪的時候,那些南邊來的晉軍無法抵抗漠北的嚴寒,藉助寒冬的威力瓦解敵人。

    可越來越多的事實表明,可能最先撐不住的是他們蒙兀一方。

    也先派出的那數萬游騎至今都沒有像樣的戰果,有一些甚至是直接消息斷絕,再無音訊。

    然後也先留在韃靼部草原的『夜鷹』,給他帶來了一種叫做『羊毛衫』的東西,讓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用羊毛編織成衫,草原上很早就有了。可這很費工夫,需要幾十個人一起勞作好幾天去編織,所以一直都只有富有的部落頭人們使用。

    可也先的『夜鷹』卻告訴他,這種密實,輕便,舒適,且保暖的羊毛衫,晉軍幾乎人手一件。

    他們還用繳獲的皮毛,大量的製作簡易皮裘與馬靴,分發給晉軍部眾。

    ——也就是說,晉軍的抗凍能力會比也先想像的要強。

    此時反倒是他們阿魯渾河以西,也先閒暇時曾經去看過幾個草場。發現那些牧草又枯又黃,能夠使用的已經沒多少了,甚至許多畜牲寧願餓著也不愛吃。

    這讓也先的心情,無比的沉重。

    也就在這個時候,也先收到了一個噩耗。

    兀良哈汗孛兒只斤·阿札失里合同他麾下兩萬六千名黑狼騎,一起戰死於捷勝岡。

    整整兩萬六千名最勇猛的蒙兀騎士,都被晉軍全殲,幾乎無一倖存。

    「這消息確定了?」

    由於這消息過于震撼人心,也先的身軀微微搖晃,幾乎無法站穩。

    他隨後用狼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夜鷹首領:「阿札失里真得戰死了?可他究竟是怎麼輸得?怎麼會全員戰死?」

    「消息確鑿無疑!」

    那位夜鷹首領匍匐著身體:「我去看過戰場,他們是正面被晉軍擊潰之後,被合圍封堵在一塊狹窄的河灘地,導致全軍覆滅。

    且不止是兀良哈人,這二十天來,我們有一萬多騎,倒在了晉軍的糧道沿線。他們沒能騷擾到晉軍的糧道,反倒是讓自身損失慘重。朵顏三衛好不容易湊出一萬五千精騎,也被薊州總兵官王源設伏圍殲。

    從目前收到的情報來看,這應該與晉軍大規模裝備的一種『左輪槍』有關,可我不知具體的戰法與用處。晉人的保密很嚴,且自從晉人奪宮之變以後,他們的繡衣衛與內緝事監的能力就提升了好幾倍。晉人的夜不收與繡衣衛在遮蔽著整個草原,讓我們的夜鷹損失慘重。」

    也先不由凝眉,晉人的情況他是清楚的。

    自從孫太后與正統帝敗亡,那位大晉長公主一方面提升繡衣衛與內緝事監的薪俸,一方面極力的進行清洗。

    如今不止是草原安排的眾多『暗子』損失殆盡,就連他現在的盟友,那個神通廣大的『金闕天宮』也很難再打聽到晉軍的情況。

    也先不由深吐了一口濁氣:「金闕天宮的那位大司命說晉人的領土正在遭遇災荒,你認為晉人是否有斷糧的可能?」

    「不!」

    那夜鷹首領堅定的搖頭:「大汗,晉人的漕船正源源不斷的將糧草運到京城,從宣府到烏蘭巴托的糧隊也絡繹不絕。他們在漠北積蓄的糧食,也足以支撐兩個月。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壞消息,晉軍的薊州鎮與遼東鎮都在動員,似乎準備在七月末開闢新的戰場,橫掃朵顏三衛。」

    也先的臉色,一時難看無比。

    他想大晉究竟哪裡來的這麼多錢糧,他們居然還有餘力開闢第三戰場。

    朵顏三衛應該是撐不住的,他們的壯丁在去年宣府一戰就折損了一半,如今又損失了一萬五千騎。

    就在也先心情糟糕到無以復加的時候,蒙兀國師阿巴師也在此刻臉色凝肅的掀帳而入。

    「大汗!」阿巴師的語聲澀然:「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就在兩個時辰前,韃靼部中軍七萬戶,與您旗下的後營三萬戶發生械鬥,死了七百多人。事後韃靼部中軍七萬戶發生譁變,說是活不下去了,要跨河向晉人投降。」

    也先吃了一驚,當即霍然起身:「他們現在在哪裡?過河了?」

    「沒有!」蒙兀國師阿巴師搖著頭,語聲凝重:「我擅做主張,將那些為首之人擊殺。可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韃靼諸部的怨氣很大,瓦剌部對您也多有抱怨。大汗,我們可能拖不下去了,等到八月,我們可能自己就得垮掉。」

    阿巴師的眼神里含著濃重的無奈,他想昔日對大晉太祖太宗百試百靈的戰法,怎麼這次就沒用了?

    也先也是神色肅穆的闔上眼,須臾之後他就雙拳一握:「去個人告知金闕天宮,七月十日,我會率軍跨越阿魯渾河,與晉軍決戰!」

    他意識到自己別無選擇,要麼一直避戰到人心喪盡,自家不戰而敗;要麼就在戰場上做決死一搏,與晉軍分個勝負。

    也先認為自己還是有勝算的,他已經在阿魯渾河的西面雲集了七十餘萬勇士,更將不少牧民操訓成軍。

    相應的,對面的晉軍為維持糧道,掃蕩牧場,兵力已經下降到不足四十萬。

    數日之後,他將統率九十萬蒙兀勇士,往烏蘭巴托方向掃蕩,重建蒙兀鐵騎戰無不勝的威名!

    而如今他們唯一的劣勢,就是最頂尖的強者。

    如今無論是少傅於傑,那是當日出現的那個白衣女子,都讓也先忌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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