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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 大帝之路從羊雜湯開始

2023-10-29 05:39:07 作者: 開荒
    寒冬臘月,遼東一帶已經遍地銀裝素裹。

    在本溪城東的七里屯,王三貴一大早就藉助一架人力拉拽的雪橇,將一根長達十丈的赤松樹拖回到了七里屯。

    此時的王三貴已大汗淋漓,可接下來他又與附近迎過來的幾個青壯漢子一起將這赤松卸了下來。他們合力將之劈成了一塊塊粗達一指的木板,放在了一間造型奇異的石屋外面烘烤。

    這『石屋』的造型很怪異,像是一個間半圓形的灶台,裡面燃燒著熊熊大火,外面則熱焰逼人。

    在處置完這根赤松樹之後,王三貴才閒了下來。

    此時恰值正午,他從工頭那裡記了帳,然後擦著汗水,滿面紅光的往建於七里屯中央的大木屋走去。

    那邊是七里屯的食堂,在他們這些移民的田地有產出之前,都會在這個大食堂裡面就食。

    王三貴也是移民當中的一員,他原本是山東人,家在青州府益都城左近,是家中的第三子,所以叫王三貴。

    就在今年十月的時候,王三貴家中的十畝粟田也因乾旱之故收成暴跌,收穫的粟米只有往年的七成。

    這令整個王家七口人都憂心忡忡,他們家中統共才十五畝田,其中十畝粟米,五畝高粱。以現在的收成,在交了朝廷的稅賦之後,最多還能餘下二十石左右。

    這點糧食,是無論如何沒法讓他們一家撐到明年了。

    往年家中的幾個青壯,還會去城中打零工賺錢補貼家裡。可今年不知怎的,雇用短工的人極少,工錢也被壓得極低。

    更雪上加霜的是,家中的老二王二貴已經與村尾的馬家定親,約好了明年初春娶人過門。可照這情況下去,他們連彩禮錢都湊不出來。

    恰好當時朝廷在地方募人前往屯墾,王三貴一咬牙,就跟著那位在益都城附近募人的衛所百戶來了遼東,然後被分配到了七里屯。

    最初他的心情是很忐忑的,大晉募民填邊已不止一次了,可哪一次能有好結果?

    最終這些移民累死,凍死,餓死不知凡幾,讓百姓都畏之如虎。

    何況人都眷戀鄉土,如果不是不得已,誰會千里迢迢,背井離鄉的去陌生環境討生活?

    可結果到七里屯之後,王三貴才發現這邊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好。

    朝廷竟在沿途中給他發了兩套棉衣,兩對皮靴用於禦寒。

    到了七里屯之後,這邊也提前做好了大木屋給他們住。雖然王三貴得與二十幾個人擠在一起,每日屋裡的氣味難以言喻,可這些大木屋下面都有著『火炕』這種新奇的玩意。每日都燒著火,睡在上面暖洋洋的。

    明明遼東的冬天比山東更冷,王三貴反倒感覺本溪城這邊更暖和。

    除此之外,朝廷給他分發了五十畝田,還有各種農具。

    當然這些東西與那些棉衣一樣都要錢,王三貴需要在這邊勞動數年,直到把帳還清了,這些東西才能真正屬於他。

    王三貴來的時間其實有些晚了,朝廷在九月時就開始遷民填遼。

    那些來得早的人,還能在朝廷分配的五十畝地裡面種植一季冬小麥。

    東北氣候寒酷,一到冬天,土地大多都會被凍住。不過本溪城附近的氣溫還好,還是可以種植冬小麥的。

    王三貴私下裡也在後悔,怎就沒早下決心?否則明年他就可以收穫一季小麥。

    那雖然都是生田,可在燒荒之後,其實土地非常肥沃,收成是很高的。

    最終王三貴只能在當地屯田千戶的指示下,將一種黃褐色的塊莖埋在土裡面,然後在土層上面,再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用於保暖。

    據說那種塊莖叫『土豆』,或是『汾陽薯』,王三貴以前從沒見過,也不知它們最終的收成。

    王三貴甚至沒費心思去理會,他現在除了每隔一日,在那些土豆田裡面燒幾個火堆之外,都沒怎麼去管。

    只因在臘月之後,七里屯的所有青壯就被屯田千戶指使,在附近大肆伐木。

    在東北,最適合伐木的天氣就是冬季。一來天冷乾燥,木質易於砍伐;二來雪地也容易運輸,只需製作個簡易的雪橇,或者直接澆水,製做一個冰溝就可以。

    這些木材一部分被他們用於製作房屋,一部分用於打造七里屯的寨牆,還有很大一部分被出售給木材商人。

    而七里屯的幾位大人,包括屯田千戶,屯田僉書,屯田斷事官等等竟非常公道,讓他們幹活之後還有工錢。

    王三貴每天幹活都有工錢,一天下來能夠賺一百多文。

    這些錢雖然沒法到手,必須拿去抵扣欠款與飯錢,可王三貴依然幹勁十足,他感覺這日子很有奔頭。

    據說這次主持遼東屯田的,正是當朝輔政大臣,五軍大都督,生擒蒙兀大汗脫脫不花的汾陽郡王。

    王三貴現在與同屋的兄弟一樣,每天夜間都會往BJ城方向跪拜磕頭。

    他以前是信仰羅教的,他那邊的人要麼信白蓮,要麼信彌勒,要麼就是羅教。

    可自從到東北之後,王三貴就只求汾陽郡王能夠長命千歲,能夠照看他們這些小民。

    他想這樣的人物,一定是天上的星宿,或者是哪位帝君臨凡,來救苦救難的。

    彌勒教的彌勒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下凡救世,可他們七里屯的人,卻全都指著汾陽郡王過活。

    如果不是他們沒有單獨的房屋,早就在家中給汾陽郡王豎立長生牌位了。

    王三貴踏入木屋之後,就遵照著往日的習慣,拿著自己的木碗來到了門口大鍋前。

    七里屯的伙食不是太好,一般都是一碗小米粥,加上四個重二兩的大饅頭。雖然都是千篇一律的滋味,可量大管飽。

    可此時的王三貴,卻驀然鼻尖一動,眼現訝異之色。

    「有葷腥?」

    他詫異的看向了一旁的鐵鍋,裡面白湯翻滾,散發著濃烈的肉香。

    這鐵鍋之後,則是一位穿著青色袍服的黃臉道人,還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女道童。

    那女道童扎著童子髻,臉尖尖的,長得不算漂亮,卻皮膚白淨,氣質和善,討人喜歡。

    不過王三貴更關注的還是肉湯,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問給他盛小米粥的掌廚。

    「那不是肉,是從北邊女直人那邊買來的牛羊下水。」掌廚斜目往那邊看了一眼:「挺好吃的,我剛才喝了一碗他們的羊雜湯,居然不腥,你可以去試試。

    不過那邊的兩人,是附近玄黃大帝廟來的法師與道童,你要受他們的布施,就得答應敬奉他們的玄黃大帝。嘖,可惜只有一碗,他們不讓多喝。據說以後還會來布施,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下水』就是指各種動物的內臟,晉人一般不吃這種東西。

    只因牛馬豬羊的內臟腥臭,氣味讓人聞之欲吐,哪裡還能吃得下去?

    可說來奇怪,這兩人帶來的牛羊下水,不但不腥,居然還飄香數丈,引得人垂涎欲滴。

    王三貴早就注意到餐廳里的幾人,正在就著那些羊雜湯狂吃海喝,那神態就仿佛碗裡的東西是絕世美味。

    他毫不猶豫的又拿了一個木碗走了過去:「二位道長,也請給我盛一碗。你們是玄黃大帝廟的對吧?小民王三貴,今日往後一定虔誠信奉帝尊。」

    那黃臉道人聽了之後,卻啞然失笑的糾正:「是『太上彌羅至真玄黃大帝』,我們敬奉的這位帝君,乃是當今之天帝,是三界之正神。

    王小兄弟看我這手印,只需遵照這姿勢口誦三聲『太上彌羅至真玄黃大帝垂慈護佑』就可,記得要誠心。最好每日清晨,也誦其聖名。還有,十日後小兄弟有暇,可至我們廟裡面,聽我們的廟祝布道,宣講我家玄黃大帝的《玄黃感應真經》。」

    王三貴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卻一臉虔誠的口誦了三聲『玄黃大帝垂慈護佑』。

    他心想咱先拿了好處,吃了這羊雜湯再說。

    這什麼玄黃大帝誰知是什麼鬼?我王三貴,就只信汾陽郡王!

    可接下來,當那黃臉道人往他碗裡盛湯的時候,旁邊的女道童卻笑眯眯的對他說道:「王小哥一定要來哦!聽我們廟祝講道,是能夠驅邪的。還有,我們布道之後還有一次布施,也準備了許多今日這樣的吃食。」

    她語聲清脆婉轉,似乎能敲擊到人的心內深處。

    這讓王三貴臉上不自禁的就燥紅起來,心中一陣發恙。

    不過他知道廟裡的這些女冠,幾乎都有修為在身,不是他這樣的窮小子能夠肖想的。

    王三貴更在意的,還是那『布施』與『吃食』。

    此時女道童,又將一枚折迭好的黃色符紙,遞到了王三貴的身前:「這是我們請帝君之力開光過的辟邪符,你可以帶在身邊,王小哥只需日常能虔誠信奉我家帝君,如果在野外遭遇邪祟妖魔之類,那麼此符定可使你轉危為安。王小哥,小道絕無妄言。」

    王三貴當即心神微動,眼神凝重的看著那黃符。

    他到遼東之後,他最擔心的就是妖魔鬼怪。七里屯的移民,已經有六人在野外遇到吃人的妖物了,其中只有兩人倖免於難。

    王三貴心想這張符紙,難道真的有如此偉力?

    若是如此,那麼自己信一信也未嘗不可。

    ※※※※

    王三貴正在為是否信奉『玄黃大帝』搖擺不定的時候,在大晉的朝堂當中,李軒卻以一紙奏章震撼朝堂。

    「將天下間的衛所屯田,分發給當地軍戶耕種,視同永業?」

    在太和門金鑾殿內,輔政大臣汪文正怒瞪著李軒:「這豈非是將朝廷萬萬畝田地分給私人所有?老夫絕不同意!」

    可在場幾位輔政大臣,卻都是神色微凝若有所思。

    如果此時有言官在場,多半會彈劾李軒以朝廷的田畝財貨,收買衛所軍心。

    不過今日只是小議,只有幾位輔政大臣在場。

    而李軒任職輔政大臣以來配合陳詢調理陰陽,與朝臣和衷共濟,止攻訐之風。

    所以在場的幾位輔政大臣,首先是從治政方面考慮問題。

    將屯田分發給當地軍戶,視同永業,就是等於將這土地永久交給了這些軍戶。

    那麼好處是什麼呢?

    軍戶耕種的積極性肯定更高,也會用心去打理莊稼。

    這肯定能增加糧產量,增加朝廷的歲入。

    以往這些衛所軍戶,都是從朝廷領固定的錢糧,然後被當成狗一樣差遣,他們能有多大的力氣用在田畝上?

    所以衛所軍的田地,產量都是最低的。

    尤其今年朝廷歉收,許多衛所田的粟米收成不到二石,這就使得大晉的三百萬衛所軍,成為朝廷的負擔。

    除此之外,這也可有效避免衛所軍官與當地的士族豪強侵占衛所田地,可以說是衛所軍制的弊端盡數革除。

    這些好處,他們都能夠想像。

    可幾位輔政大臣也預感到,此事有著極大的阻力。

    一旦李軒的這一奏章在朝中傳開,必將掀起軒然大波。

    將朝廷萬萬畝良田瓜分給私人,那些言官豈能坐視?尤其推行這件事的,還是當朝五軍大都督,軍中第一人。

    首輔陳詢就是意動之餘,面上又顯出了幾分難色:「汾陽郡王此法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可這卻有違皇祖明訊。」

    「怎麼會有違祖訓。」李軒就笑眯眯的解釋:「田地還是朝廷的,只是承包給軍戶耕種,朝廷與軍戶五五分成,就仿佛民間的佃戶一般。

    且本王奏章裡面不是說了?如果連續三年之內,都達不到當地平均的糧產量,朝廷有權將這些田地收回,還可按律懲戒。本王將此法,命名為『承包責任法』。」

    他隨後背負著手,目視著朝中的所有輔政大臣:「諸公,衛所軍的利弊,諸公該比我更清楚才是。如今衛所軍雖經我與少傅整頓,卻是治標不治本,遲早還是會敗壞的。

    且如今天下間寒潮大起,未來十數年內必定天災頻發,而以衛所軍的糧產量,根本不足以自給自足。光是今年,就會虧空二百萬兩。所以這『承包責任法』,本王是必定要推行於天下的!有什麼問題,本王一肩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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