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有趣的女人

    霍景瀟反手摘掉孩子的帽子，確定了這孩子的眼睛，跟他記憶中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樣之後，直接開口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小男孩靈動的小眼珠轉了轉：「我看這裡有好吃的，所以混進來拿點東西吃。」

    他本來趁著漂亮媽不在家，出門賺點外快養家，結果沒想到恰巧在這個宴會的大門外看見漂亮媽進來，他想也沒想就跟了進來，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迷路了。

    正無頭蒼蠅一樣的找出去的路，順便找漂亮媽，結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個看起來這麼凶的大人。

    心想著不能被別人發現漂亮媽，所以他毫不含糊的撒了個謊。

    「我家裡窮，只是想偷吃點好吃的，叔叔你不會把我交給警察叔叔的對吧？」

    男孩無辜的眼中泛起晶亮的淚花，那可憐的樣子，真的像極了那個女人。

    明明不喜歡孩子，霍景瀟的心卻軟了下來，「想吃什麼，我叫人給你拿。」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可是我迷路了，叔叔，你能送我出去嗎？」

    霍景瀟朝身後打了個響指，他的隨行司機便從不遠處上前：「霍總。」

    「送他回家。」

    「好的。」

    「慢著。」霍景瀟微微抬手，叫住了推著糕點餐車的服務生。

    他拎起小男孩背後的大書包，拉開拉鏈，裡面竟然裝著一台價值不菲的筆記本電腦，看了看電腦的配置說明，他皺起了眉頭，這個配置，是用來做編程的專業配置，比他公司技術部的電腦只好不壞。

    霍景瀟審視著還不夠他一條腿高的小男孩，心中疑惑，這么小的一個小東西，會編程？

    他有些懷疑，不過轉念，他也是這個年紀就開始參與家族經商的事宜，也沒什麼稀奇的。

    小男孩的書包夠大，霍景瀟把餐車上的糕點裝進去一大半，又拉好拉鏈，還給他。

    「拿去吃，走吧。」

    小男孩開心的撲到霍景瀟身上，抓著他的手：「謝謝叔叔，叔叔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

    呵。

    霍景瀟笑了，跟他接觸過的人，可從來沒有誰會誇他是個好人。

    目送小男孩遠去，霍景瀟的眸光漸深，手掌被男孩觸碰過的地方還殘存溫熱。

    七年前那天晚上他沒做任何措施，如果那個女人也沒有吃事後藥的話，那會不會……

    宴會大廳里，賀晚檸避不開簡姍姍的咄咄逼人，只好承認：「那天我的確是去了美慈善之夜，但我不是娛記，我是陪同鋼琴家穆清歌去的。」

    「穆清歌？」簡姍姍狐疑的看著她：「大名鼎鼎的鋼琴家穆先生，會讓你這種貨色陪同？！」

    「我那天是作為穆先生助手去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找當時的主辦方查一下入場簽到資料。」

    「那種可以隨便作假的東西，有什麼可查的！」簡姍姍開口：「聽說穆先生很少帶人出席重要場合，但只要與他一同出場的，皆是鋼琴造詣很高的同儕。我說這位小姐，就算想找藉口，好歹也找個能立得住的吧。不如這樣，你上去彈一曲，現場的各位都是懂琴的，你要是真的彈得不錯，我們就相信你。」

    簡姍姍是篤定了面前這個呆板的女人不會彈琴！

    她剛剛遞袋子給她的時候，簡姍姍發現了賀晚檸的手上有薄薄的繭子，一看就是經常做粗活的！鋼琴家的手金貴無比，這樣一雙手絕不可能會彈鋼琴！

    賀晚檸不卑不亢：「憑簡小姐空口白牙說我是娛記，我就是娛記？會彈鋼琴就能證明我不是娛記，我實在是不懂這是什麼邏輯。照簡小姐的意思，那天在美慈善之夜有那麼多不會彈鋼琴的人，那他們都是娛記了是嗎？」

    「能去美慈善之夜的人非富即貴，只有你這個下……」下賤兩個字差點說出口，簡姍姍敏銳的察覺到了喬子航的不悅，趕緊改口：「只有你這個下等人混了進去，所以你就是最值得懷疑的人！」

    「要麼彈琴，要麼承認你就是娛記，就是你毀了盧歐的大好前程！」

    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簡姍姍篤定，這個李曉菲今天是休想好好的離開這裡了，這裡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夠淹死她的！

    她要讓這個女人知道，敢勾引他簡姍姍的男人，就等於找死！

    賀晚檸也明白，她現在成了眾矢之的，如果她不能證明自己，今天就很難脫身。

    彈鋼琴是嗎？

    賀晚檸的目光掃向眾人，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這個「下等人」的笑話，就連喬子航，也是懷疑般的審視著她。

    原本，知道自己不應該出頭的，她已經是李曉菲，那個丟在人堆里，都沒人會多看一眼的平凡女人……

    可是，心頭卻有什麼東西在呼嘯，在此刻翻滾的情緒里，已經脫韁。

    她的人生，本不該是這樣，她本不該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罪，變成人人都可以來踩一腳的螻蟻的！

    她隱忍，她壓抑，更不是為了讓這些人來對她步步緊逼的！

    她一步一步，向著休息區旁邊的鋼琴走去。

    坐在鋼琴前，賀晚檸的背挺的筆直。

    抬起雙手，優美而緩慢的落下，按下琴鍵那一刻，她像是驟然換了一個人，整個人的氣質從平平無奇，變為了那般的驚人有力。

    本來淡漠的眼中，也像是注入了光，專注，投入。

    纖長的指尖在琴鍵上優雅的跳動，每個音都控制的恰到好處，層層遞進的情緒仿佛將所有人都帶到了那個美妙的場景之中。

    原本還在看熱鬧的人，不由都被眼前這個衣著樸素的，樣貌平凡的女人吸引了。明明她只是穿著一件在普通不過的襯衫，卻像是穿上了極致奢華的禮服裙，在頂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是《藍色多瑙河》。有人聽出了這首曲子，低聲道。

    「這首曲子的重點不是難度，而是演奏者對這首曲子的理解，以及演奏者本身的境界。不同境界的人，彈同一首曲子，傾注在其中的感情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彈得呆板木訥，有的人彈得優雅而深情，很顯然，這個女人是後者。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只是個娛記。」

    霍景瀟早已回到了休息區，他的位置正對著她的鋼琴。

    本來覺得無趣準備離開的霍景瀟，在鋼琴響起那一刻，改變了主意。

    他就那麼毫不掩飾的盯著她，仿佛終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賀晚檸投入的彈著琴，一抬眼，就發現有一雙眸子正在看她。

    是霍景瀟，他的目光，浩瀚，深邃。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對上他的視線，就開始不安，七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好似被強制按了播放鍵，再次掠過眼前。

    她的手指一顫，頓時跑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