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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5:24 作者: 豹變
跟在腳後喵喵叫個不停的貓已先他們一步跳上床,見主人躺好,立刻就要往他胸口窩,結果被一把逮住。
「貓貓,不可以打擾他睡覺,」鍾憫拖著圓滾滾的貓放到地上,「你也去睡,我來照顧他。」
貓從喉嚨眼兒里咕嚕一聲,理解了意思,噠噠噠跑進新貓窩,重新盤成一團。
手機接二連三響上幾回,剛才沒管,現在劃開,是小林的,三條:
鍾老師,您睡了嗎?
鍾老師,您有沒有見到方總?
鍾老師?
打字太繁瑣,他急著去看方重行,便發一條語音過去:「他已經休息,你放心,早點回去吧。」
小林迅速答應:好的好的,謝謝鍾老師。晚上落地之後方總參加了一場酒會,空腹飲酒他醉得有些快,辛苦您熬一碗醒酒湯。
他回復「收到」,擰一張溫熱的毛巾進臥室,按開蘑菇小夜燈,最低檔暖光,柔柔為熟睡中的面容蒙上一層薄紗。
他用毛巾一點點拭這張朝思暮想的臉,邊擦邊念:「空腹喝酒,怎麼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
額頭,鬢角,鼻樑。擦至顴骨,看見他忽然睜開眼,鍾憫湊上前,輕聲問:「弄疼你了嗎?要不要喝水?難不難受?」
方重行半晌沒有出聲,微張雙目,痴痴盯著他看上許久,繼而伸出手來想要觸摸他的臉,伸到一半時縮回去,伴著夢囈似的一句:「我怎麼又在做夢。」
鍾憫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手掌是熟悉的溫熱,他用指腹細細描摹這一雙手,指甲,關節,手背,回應道:「不是做夢。」
「是做夢,」方重行喃喃著,手不安地動,「不可以碰。」
「為什麼不可以碰。」
他闔上眼睛,聲音虛無飄渺的:「你,不喜歡我……碰了,會消失不見,不可以碰。」
胸腔里的心臟變成了一顆野野的酸梅子,蟄得五臟六腑生疼,痛得要流淚。鍾憫緊緊抓著他的手,努力貼近一點,再貼近一點。
「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他偏頭親吻他的掌心,「不會消失的,明天醒來也不會消失的。」
無論方重行是不是清醒、能不能聽見,他都要講出來壓抑很久的話。
不止今晚講,明天也要講,如果他不嫌膩的話天天講,講千次、萬次、無數次。
喜歡你,愛你,這麼多年始終沒有忘記你。
蘑菇夜燈亮到一點,見人徹底睡熟過去,鍾憫鬆開手,將方重行的胳膊小心搭在被子上,去廚房煮醒酒湯。
貓也熬夜,見燈亮起,鬼鬼祟祟蹲在門口觀察。
「不准撓我噢,」他端著晾涼的湯水出來,見三花要往身上撲,馬上閃身,「我現在可沒有空閒當你的抓板。」
憫憫來來回回蹭他小腿:「咪。」
「不可以。」
它蹭得更殷勤:「喵嗚!」
走一步要遭貓蹭五六回,按這架勢幾步路能走到天亮,鍾憫只得向它投降:「好吧,讓你進去看看他。」
門不過打開一條縫,貓就鑽進去,沒有上床,圍在方重行的拖鞋邊打轉,小小聲叫了一下。
他的「噓」還未出口,就見床上的人嘟囔了句什麼,前兩個字分辨不出來,後一句聽得一清二楚。
乖,寶,寶。
m,m,萌,萌萌?
萌萌乖寶寶……
萌萌是誰?乖寶寶萌萌是誰!
鍾憫一面猜,一面用小湯匙往方重行嘴裡渡醒酒湯,舌根泛著狂烈的酸麻,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他喝醉了還記得叫乖寶寶?
他屏著呼吸將半碗醒酒湯順利餵完,而後放下勺子,醋著眼托著臉,和貓一起守在一旁。
白天快些到來吧,我們真的有好多好多瞞著對方的話沒有講。他默默想。
……
方重行再睜開眼,已不知幾時,窗外濃濃日光透過窗簾映進房間,應是時間不早。空腹飲酒的後遺症太強,醒來大腦一片空白,渾身隱隱作痛。
他坐直,看見床邊趴著姿勢相似的一人一貓,好容易回憶起昨晚的零星片段。
喝多了亂跑,鍾憫拽住他的手要他別走,進臥室,躺下之後……全忘了。
床頭櫃擺著湯碗,蘑菇仍在兢兢業業地工作。
方重行關掉夜燈,無聲帶上門,把碗端進廚房。爐灶上一隻鍋,裡頭還有剩下的湯,難怪胃裡火燒火燎的感覺緩解許多。
風塵僕僕落地,又沾一身酒氣,必須得洗個澡。他從晾衣架收下換洗衣物,轉身進了浴室。
水汽氤氳,洗到一半響起叩門聲,他問:「怎麼了?」
另一人的聲音穿透進耳膜,備含關心:「不要洗太久。」
「知道。」
停上不多會兒,叩,叩,叩。
他正在沖洗髮泡沫,水順著臉往下掉,勉勉強強回:「就好。」
「方重行,」
門外的人這些天以來第一次叫他大名,出差時刻意放下的不安頓時升騰起來,他凝神聚氣地去聽。
「我們結束協議吧,」
「我不想再做你的情人,」
水仍在肆意流淌,舌頭打了結,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一個單純的「好」字。
「我想成為你的戀人。」
他忽然就讓水給嗆上一口,咳得天崩地裂海水倒灌,快要把肺咳裂成碎片從喉嚨里飛出來:「等,等,等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