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2023-08-28 20:45:24 作者: 豹變
    鍾憫應了:「好。」

    道過別,他看見方重行拉開駕駛座的車門,關門前又揚手揮一揮,口型是「回去吧」。

    他耳垂上的三個耳洞只有戴耳扣的那個是自己一時興起打的,另外兩個不是。現在他也只偏好裝飾那一個,其餘閒置著不戴耳飾,但傷口早不能痊癒。

    鍾憫抱著花慢吞吞上了樓,慢吞吞進了樂房,慢吞吞拿起不久前放下的電吉他。

    打死的結忽然解開,那一段反反覆覆總不滿意的旋律回到合適的位置,渾身血液泄洪般暢快。

    他迅速結束錄製,又慢吞吞抱起來花,望著陽台上自己隨便養的花,覺得它們怒放得很難登大雅之堂。

    夜晚再一次從睡眠中驚醒,他想起方重行說的「有事記得找我,沒事也可以找我」,還是自己消化掉與噩夢如影隨形的心悸。

    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裡,依照他的性格,肯定離公司不遠。那麼過來看他,就要跨區,行駛數十公里,帶來一捧玫瑰,幫他撥弄好耳扣,之後離開,什麼都不索取。

    他猜得不錯,方總在周末依舊如往常般早早起床,吃早餐,聽新聞,晨練,閱讀,侍弄貓咪,午餐,午睡,期間思索找個什麼好由頭見面。在看見鍾憫的點讚後放棄待辦事項的健身房之行,驅車跨越兩個區,帶來一束玫瑰,心滿意足地再跨越兩個區回家。

    「所以,你耗那麼多油,來回三個多小時,只見他一面就走了?」周洲看著剛完成高爾夫球漂亮一擊的好友,「也沒搞個親親抱抱舉高高之類的?」

    方重行目送白色小球飛旋而去,收起球桿,嗯上一聲:「沒有。」

    周洲扶著球桿失笑:「我是真分不清你倆到底誰是甲方誰是乙方……誒,阿行,你今天怎麼不給,不給,不給,」

    他不知道該怎麼在方重行面前稱呼讓他加班的主人公,連著說了幾個「不給」,舊情人?也沒談過,老同學?現在可不止這層關係。

    「不給他帶過來?」

    方重行口中的應酬,就是答謝周洲夫婦,剛好他們雙方父母也有空,一起邀上。周太太正陪老人散步,他們倆在球場打高爾夫,說話方便。

    「怕尷尬,」方重行偏頭睨他,「你是記不起名字了?」

    「okok,」周洲做個舉手投降的姿勢,「那方總覺得,是我們老同學見面比較尷尬,還是斷聯十年後您老人家約個飯就直接甩了包養協議比較尷尬?」

    方重行坐在休息椅上,半晌沒有接話。

    「我看你那燒,十年都沒退下去,」周洲拿起桌上的煙盒,打開,彈出一支遞過去,「要不要?」

    「不了,」方重行拒絕,「打算戒掉。」

    周洲樂得直拍大腿,好像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梁奉一在倫敦接忙得腳不沾地,不忘分心交代,讓幫忙盯著點他們家的麼寶,倆人都得少喝酒少抽菸。

    其實方重行抽菸不過肺,一支煙大多時間是夾在手裡自燃,真正進嘴的反倒沒幾口。和家人在一起時儘量避開爸媽姐姐,因為有時候會出神地忘記倒菸灰缸,積攢的菸頭實在數量駭人,難免聽一耳朵數落。

    「不想抽死,」他說,「進醫院浪費時間。」

    周洲聽出來明顯的弦外之音。浪費什麼時間?還能浪費什麼時間?跟某人呆在一塊兒的時間唄。

    「阿行,」周洲嘆了口氣,「說你沒長進吧,手段確實忒不乾淨,說你長進了吧,好像還是個榆木疙瘩。再說難聽點兒,甭管你睡他還是他睡你,包人不就是為了那檔子事兒嗎?結果你進度幾乎為零。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又圖什麼?」

    他現在正處於看方重行哪兒哪兒都特不順眼的狀態:「你能不能給那破眼鏡兒扔了,又不近視,整天帶著它幹嘛呢,不嫌累贅得慌。」

    方重行遭一通連珠炮,心情看起來反倒很好,站起來的同時將眼鏡摘掉。

    「我的花送出去了。」他說。

    那束畢業典禮上慘遭意外沒能送出去的花,連包裝都完全復刻得一模一樣的九十九朵卡羅拉玫瑰,他送出去了,他也收下了。

    周洲總能被他震撼到目瞪口呆,痛心疾首的:「戀愛腦啊戀愛腦。」

    單單戀愛腦三個字還嫌不夠,緊隨其後又補:「超級大戀愛腦。」

    第三十七章 ^_^

    星期一大早,不過剛到辦公室,鍾老師便被正在吃早飯的學生圍了,青春期的孩子們八卦心十足,呆頭鵝似的抻長了脖子眼巴巴問:「哥!上周來找你的人是誰啊?他那車三百多萬打底嗚嗚嗚高富帥我狂愛!微信有嗎分享出來!」

    「是誰和你們有什麼關係?」鍾憫擰開自己的保溫杯,裡頭是高富帥周日用同城快遞至家裡的潤喉茶包,「快點吃早飯,不然等下跳健身操又要暈!」

    「聯繫方式當然有咯。」他話只說了一半,一石激起千層浪。「交出來交出來!」

    鍾憫笑眯眯地給保溫杯注滿熱水,熱氣蒸騰著中草藥香沁人心脾,他深深吸了一口,不緊不慢回應道:「但我為什麼要給你們呢?」

    他們半埋怨半撒嬌地鬧起來,磨磨唧唧不肯走,妄想從他哺里套出來聯繫方式,讓敬姐一個個轟走,練聲的練聲,跳操的跳操,罰站的罰站,背文常的背文常,挨罵了還在戀戀不捨的:「好小氣啊!怎麼那么小氣啊!」

    鍾憫無所謂地聳聳肩膀:「就是不給,就是小氣,怎樣?」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