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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5:24 作者: 豹變
    周洲:「……」

    他懶得搭理鍾憫,扭身回座位去。

    方重行旁觀他們鬥嘴,笑得快要看不見眼睛,他很少這般做大幅度的表情動作,往常無論是悲傷還是快樂,情緒一向內斂。

    鍾憫把支撐腦袋的胳膊往方重行那邊移了移,歪著頭看他:「誇你長得帥就這麼高興啊?」

    方重行輕咳一聲,說不是因為這個高興。

    那是為什麼高興?

    「因為能繼續聽你講話。」

    鍾憫拉長聲音哦了下,又舉起手在嘴唇處做個閉合拉鏈的動作:「那我就少說點。」

    方重行:「……」

    他沒來得及再說什麼,見物理老師提前進入班級,示意同學們拿出試卷,只得作罷。

    老師們掐著時間用一節節課將卷子評講完,學校又緊張投入籌備家長會的工作中。

    前一天,學校積極地在大門口拉了條大橫幅:熱烈歡迎各位家長蒞臨指導!當天下午,大門口等著一群學生志願者,充當指路人。

    十一班的一眾班幹部被拉來幹活。方重行在班級入口處守著家長簽到本,先給自己的名字後面標記「事假」。

    他從小到大一向沒人來開家長會,一是不需要,二是父母行事低調,能不出席就儘量不出席。

    諸位形形色色的家長陸陸續續抵達,簽到,進入教室。周洲是他媽媽來開的家長會,趁著沒人在門口同方重行寒暄好一會兒才進去。

    而在她之後,又來了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她身材瘦削,個頭高,淡妝。戴無框眼鏡,穿米白西裝,搭平底淺口鞋,淡香水,溫文爾雅的模樣。同方重行講話時客氣且疏離:「同學你好,請問鍾憫的座位在哪裡?」

    方重行同樣報以禮貌回覆:「您好,他的座位在第三排第五列,班長會帶您進去。」

    女人向他道謝,隨李秋雨進班,在鍾憫的座位坐下。先打開學校下發的《致各位高三學子家長的一封信》,匆匆掃兩眼,放下,又拿起成績條,眉頭緊皺。

    隨後,她拿起方重行桌上的成績條。

    方重行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投向鍾憫名字一行末端的家長簽字處。墨跡還未乾透,字體工整秀麗。

    鍾竹語。

    那麼這位應該就是老邱口中的「姑姑」。

    開家長會時學生是不參與的,可以在學校內自由活動。往往是學生同家長一道先到班再離開,來來往往一人的,僅僅鍾憫姑姑一位。

    簽到處填滿,家長會正式開始。幾個班幹部在門口等候,低聲聊天。方重行心不在焉地聽,邊聽邊從窗戶處偷偷打量鍾憫座位上的女人。

    她在外貌穿著上幾乎挑不出錯來。西裝平整,頭髮挽得利索,手邊的Birkin也是淡雅素色,神情專注地聽班主任演講。

    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讓鍾憫稱自己為「喪家之犬」的人。

    一個多小時後,家長會結束,老邱立即被各位爸媽們團團圍住,想要從班主任嘴裡得知自己孩子的更多情況。

    方重行看見鍾竹語優雅地沖老邱點了點頭,緩步邁出教室。

    經過他們這幫學生時,她正在撥號中,卻很久無人接聽,便掛斷,將手機塞進包里,順著樓梯下去。

    老邱被纏得分身乏術,等和所有滯留家長談話完,她嘴唇起皮,又跑去接了個電話,開口是:「鍾憫姑姑你好。」

    邱潔邊聽電話邊搖手示意他們先走。方重行先將簽到本送到她辦公室才從學校離開。

    家長學生如潮水般一波波散去,下午熙熙攘攘的正門現在冷冷清清。方重行慢慢往尋芳苑去,盤算這次回拙園要帶些什麼東西。

    有三個月沒見父親,方重行有不少話想同他講,一件件在心裡捋清楚,還想跟梁青玉說一說很有意思的新同桌。

    兩棟,四棟。

    五棟。

    方重行在路過五棟時聽見有人正爭吵,壓抑又激烈。

    他不是愛湊熱鬧窺探隱私的人,可鍾憫聲線實在太過於好認,而對方恰巧是剛剛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鐘竹語。

    兩人於樓下對峙。

    方重行聽見鍾竹語怒氣沖沖地質問:「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上樓去教室?!」

    鍾憫回道:「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上樓去教室?」

    「我從北京回來是為了誰啊?我為了誰啊!就為了你高考,我托幾層關係才把你從十五中轉到一中!高三第一次家長會,別人都是孩子和家長一起到班,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是一個人!」

    她胸口劇烈起伏,短暫停頓後聲音又拔高一度:「剛才和你們班主任通電話,你整天都在學校幹什麼?自習課看西遊記,物理老師眼皮子底下玩魔方,逃晚自習去看星星!她說這些我都臊得慌!你能不能給我少惹點麻煩?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養到十八歲,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你有沒有分毫感恩之心?你有沒有?鍾憫!你給我說話!」

    鍾竹語現在的模樣和在學校表現出來的大相逕庭,咬牙切齒,渾身發抖,恨不得將鍾憫生吞活剝掉。

    只是她的情緒宣洩都如一拳打進棉花里。

    「沒有,沒有,沒有,聽清楚了嗎?」鍾憫刻薄地回應,「我沒說過讓你從北京回來陪我高考,塔婭走後一直是我一個人生活在江城。從小到大你管過我什麼?鍾竹語你能不能別總標榜自己是個苦主?誰逼你了?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嗎?還是說,你心甘情願當聖母瑪利亞,那個男人亂搞出來一個孩子你就替他養一個?學醫八年竟然都沒治好你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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