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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3:43:58 作者: 柳不斷
    然而,商人這個職業和別的不一樣,他需要合作,需要信譽。假如姜知野是個政府機關的職員,或是某座學校的老師,他可以請假、找人代班,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但做生意這件事涉及雙方,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拖累別人的進度。

    薛唯被姜知野這句不痛不癢的話噎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說。

    好吧,年末姜氏是會忙一些,但也不至於這麼拼吧,忙到連謝先生都不想見?

    薛唯不信,於是又問:「謝先生最近一直在參加國內一個男團的線上直播,姜總,您有沒有興趣也看一下……」

    姜知野用筆敲了敲木質的桌面,向後微仰起上半身:「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總提起他?」

    「我,」薛唯欲言又止,「姜總,您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

    「這和有沒有時間看他沒關係,」姜知野糾正他的觀念,閉上眼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種狀態下,他沒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也不敢去見謝汶。如果到時候失控了,誰來負責?

    能與謝汶保持現在的關係,已經是姜知野花最大努力換來的成果,他不會輕易毀掉現在的一切。

    「不管怎麼說,您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

    薛唯是真的沒話說了。姜總自己想得很清楚,也很理智,他已經在心裡形成了邏輯閉環,薛唯打不破,也說不動。

    可就他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姜知野完全可以把這份脆弱交付給可以值得信任的人,就算他不行,徐總不行,父母不行,謝先生總是行的吧。

    姜知野就像一張越拉越滿的弓,弓弦上沒有搭著箭,所以就算那張弓拉到極致,也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影響。可是沒有那支宣洩的箭作為衡量的標準,他極容易把握不到弓弦的壓力極限,越拉越滿的後果極有可能是繃掉這根弦,要真是斷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就算是和謝先生說一說,傾訴一下又怎麼樣呢,總比這樣一個人難受要好。

    「今天是周五,後面兩天您好好休息,周一是中法合作基金的簽約紀念日,那天只需要您參加線上開幕式,其餘沒有其他的安排。」

    薛唯就暗示到這裡,隨後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這裡又剩下姜知野一個人。

    他把剩下的文件處理完,發現時間還很早。

    周五……

    姜知野對今天應該是周幾的概念並不明晰,對他來說無非是在家辦公與在公司辦公的區別。

    周五……

    他拎過薛唯放下的餐盒,飯還是熱的,他吃了兩口,覺得味同嚼蠟,沒有胃口,便放下了。

    姜知野拿起自己的大衣,打開手機看了眼日曆。

    快要進入十二月了。

    十二月有什麼節日?有冬至,按照習俗應該吃餃子,有平安夜,第二天是聖誕節,然後是新年。

    沒有一個節日是他喜歡的,他一點都不想過。

    姜知野關掉手機,乘坐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腦海里思索著快速度過這段時節的辦法。

    如果可以不用清醒地思考,渾噩著挺過去,那便再好不過。最好長長的睡一覺,睜開眼就是春天。

    春天到了,他的狀態一定會好起來,到那時就可以去見謝汶了纜混。

    想到這,姜知野的心情難得好了點,回家的路上,他思維遲滯地想,或許可以喝點酒,喝醉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酒吧是不會去的,於是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櫥,把所有合作商、政府官員、外加雜七雜八公司老闆送的酒全部拿出來。

    他坐到餐廳吧檯上,取出一個玻璃杯,開始喝。

    先是喝葡萄酒,干紅或者干白,姜知野根本不存什麼品酒的心思,直接灌下去,體會酒精灼燒喉管,一直涌到胃裡的熱辣感覺。

    尋常出去應酬談生意,從沒有人敢勸姜知野的酒,是以這麼多年,圈兒里的企業家都不知道姜總喝醉了是什麼樣子。就算是平時出去聚餐喝酒,姜知野喝下去的酒也不會超過一瓶。

    他酒量本來就很好,這和上大學時父母對他的要求有關,畢業了,也就沒人敢逼他喝那麼多酒了。

    都說酒桌上好談生意,這句話對姜氏總裁不管用,因為他根本不會給別人這個面子,就算真有機會,也灌不倒他。

    能喝是件好事,但對一心求醉的姜知野來說,不咎於是種折磨。

    他喝啊喝啊,越喝越難受,眼前總浮現冬日裡那些令人難過的日子:有謝汶跟他說,我們分手吧,有薑母指著他的鼻子罵,真是個不孝子,有許久沒聯繫的宋盈清,冷冷地說他活該。

    有彩色的聖誕樹,純潔皎白的大雪,地上的咖啡漬,那把小提琴。

    有人跪在雪地里,不相信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心痛如絞地伏在那裡,連喘息都很疼。

    就像現在的姜知野。

    他面無表情地喝著酒,一滴淚也沒流。

    舉杯倒酒的動作穩健流暢,胸腔里的心臟卻像被酒精化成的鈍刀子在割,滴答滴答,血液涌在身體裡每個角落裡,就是淌不出來。

    喝到後面,姜知野終於支撐不住,伏在餐廳吧檯上,枕在自己的西服外套上睡過去了。

    袖扣上的碎鑽閃著細碎的光,在平整桌面上劃出一道道白痕。

    大約睡了四十分鐘,他被翻騰的胃折磨著重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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