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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3:43:58 作者: 柳不斷
他對姜知野還算寬容, 沒有追究為什麼在飯桌上男人一直漠然不語, 只說希望他能好好照顧盈清, 未來做一對模範夫妻。
姜知野冷冷笑了下,沒有回應這句話。
拿什麼來好好照顧?又要怎麼做模範夫妻?
兩個人貌合神離, 心思都不在對方身上,實則沒有什麼過下去的必要。
說來也是奇怪, 從小到大, 姜知野心裡惦念著許多東西, 比如小時候那節沒聽完的鋼琴課, 那些沒有機會參加的學校活動、社團活動, 再比如長大以後姜氏的絕對掌控權, 宋家的助力等等。
沒得到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一天不在算計,可得到以後,他又覺得自己失去了好多。
工作期間稍稍得以喘息的間隙,姜知野便開車去何日君再來的門口等謝汶出現。他以為他是去度假散心了,聖誕節假期一過便會重新回到樂器店裡,坐在工作桌前磨楓木,可是他一天沒來,兩天沒來,直到時間跨過12月的最後一天迎來新年,謝汶還是沒來。
那時姜知野才意識到,他不會回來了。
他真的把他弄丟了,謝汶隱匿在茫茫人海中,與他相隔千萬里,只要他想,他可以一輩子不見姜知野,直到老,直到死。
手機關機,電話卡被主人遺棄,最後的通話記錄停留在聖誕節的早上,從那以後沒有接打過任何電話,發送過任何消息。
濃濃的驚悸與慌張開始渲染姜知野的情緒,拋開被工作擠占掉的時間,他親自去謝汶可能出現的各個地方:何日君再來、音樂廳、孟蜀的住所、冼律的工作室。他親自去問可能與謝汶有關聯的每一個人,反反覆覆地重述問句:「他去哪裡了,還會不會回來?」
所有能派的下屬被他命令著去搜尋有關謝汶的線索,最終都是石沉大海,竹籃打水。
冷靜了幾天以後,姜知野啞著嗓子說:「不用再找了,繼續上班吧。」
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這不過是一場正常的失戀,況且當時在做選擇時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自己又有什麼好不接受的。
這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他一直這樣認為。
姜知野把絕大部分精力放到集團上,有段時間沒再去過何日君再來,沒再關注過訂婚日期的迫近,沒再去過酒吧。
謝汶走了,他像一條失去港口的野舟,沒了可以短暫歇息的地方,父母不管他,朋友只認為他在小題大做。於是他連那幢冰冷的大房子都不想回。
他不想面對阮阿姨安慰的眼神,不想半夜睜開眼睛,身旁空蕩蕩的,沒人能抱住他,更不想在房子的每個角落裡看到他和謝汶的過去。
最害怕承認自己無法失去這個人。誠然,選擇戀人還是前程這件事上本就無所謂對錯,但姜知野怕的是午夜夢回的時候會後悔。
悔意是這世界上最延時的東西,這種情緒來得太晚,往往意識到它的存在時,已經什麼都挽救不回來了。
姜知野每天浮浮沉沉,忙工作,忙應酬,忙著和宋盈清做戲,嘗試著過以前那種沒有心的生活。
在某種程度上,他和謝汶都很相像,就算內里被傷透了掏空了,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也會拖著痛苦的軀殼重複工作,在眾人面前勉力維持著雲淡風輕的樣子。
可是由奢入儉太難了,久久鬱結無法發泄的他開始抽菸。一條接一條,一盒接一盒,多年來保持的良好自制力在如今變成了一個笑話。
除了薛唯,姜氏集團的員工並沒發現總裁有什麼不對,他們只覺得姜知野話變少了,開會時偶爾出現走思的情況,整個人的氣質變得陰鬱疏離。
老天爺也在這時候跟他作對,時間來到年節附近,姜氏集團給員工放了假,他像個潦倒的無業游民,精力和感情沒了可以代替的寄託,終於回到了冰冷空蕩的別墅。
預備過年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唐家市大街小巷掛上紅彤彤的燈籠和中國結,友人寒暄,親人團聚,他們用溫暖的懷抱陪伴彼此,一起度過全年最寒冷的時光。
姜知野討厭冬天,討厭過年。
他將鑰匙推進鎖孔,做了個深呼吸,玄關處仿佛還能嗅到謝汶離去時帶起的清爽暖香。
連三樓都不想去,姜知野脫下外套,從茶几上摸起遙控關上窗簾,躺在寬闊的沙發上倒頭睡去。
他開始整日整夜的昏睡,有時悠悠醒來,看著昏暗的房間,分不清這是天黑還是天亮,隨後再次閉上眼陷入沉睡。
忙的時候沒能發覺,等到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才清晰地感受到,原來自己的失落與恐懼在一天天加重。
他沒有一天不想他,他根本就沒有走出失戀的陰影。
他不能接受謝汶就這樣人間蒸發,他仍舊在疑惑,為什麼分手那天謝汶不願意多跟他說幾句話,哪怕是打他一頓,罵他幾句也好啊。
怎麼會那麼狠心呢?
姜知野繼續睡著,他沒心情吃飯喝水,所有的活動局限在別墅一層,接連這麼過了幾天,身體先撐不住了。
他去照了鏡子,鏡子裡的男人像正處於戒斷反應的癮/君/子,臉色暗沉,眸光失色,他的神經在高度活躍著渴望見到謝汶,身體已經枯朽,陷入極端差勁的惡性循環。
不知道熬到第多少天,姜知野被窗外噼啪作響的鞭炮吵醒。
他聽到男人女人練不成完整語調的無意義交談,外面幾個小孩子在歡笑著互相追趕,雨夾雪斜斜密密地砸在玻璃窗上,寒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