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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3:43:08 作者: 茶山
葉仕堂猛地轉身,快步往回走。
阿福也慌了,一步不落地跟著問:「老爺,少爺叫你先歇著。老爺,我給你煮碗面吧?老爺!老爺您不能回去啊。」
然而葉仕堂根本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只埋頭往回走。阿福追著追著,發現他竟直接被老頭甩開一大截!
葉羈懷在路石峋的軟磨硬泡下,抬頭望去。
只見路石峋乖乖巧巧彎下膝蓋,把臉湊向他,還挑起眉梢,得意地望過來。
葉羈懷舌尖頂了下唇角,與路石峋斜過來的目光相對,看見那眼裡全是期待。
他便垂下眼睫,望向路石峋唇角,俯身在那處點了個吻。
卻不料路石峋忽然扣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提起來,同時也偏頭銜起他唇瓣碾過來。
葉羈懷猝不及防雙腳離地,只能掛在路石峋身上。兩人額頭相抵,在七彩的天幕下繾綣纏綿地接吻。
葉仕堂折返回來時,便撞見了這慘不忍睹的畫面,幾乎要在瞬間暈厥過去。
「老爺!」阿福終於追過來。
葉羈懷聽見阿福的聲音立刻從路石峋身上下來,轉過身時卻見到了一隻高高舉起的鞋。
「老爺!」
阿福從後頭死死抱住了葉仕堂的腰,可那一鞋底還是狠狠砸了下來。
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路石峋後背上。
剛才看見葉仕堂脫鞋的瞬間,路石峋就第一時間將葉羈懷撈進懷裡轉了個身。
「爹!這是聖上!」葉羈懷一邊去護路石峋一邊對葉仕堂道。
卻沒想葉仕堂竟然高高舉著鞋子大喊:「打的就是這個狗東西!」
路石峋立刻轉身朝葉仕堂跪下,張口喊道:「爹!您信我,我會對玉聲好!我一輩子替他遮風擋雨,一輩子護他富貴安康!」
葉仕堂這會兒似乎已經完全忘了什麼皇帝不皇帝,只用鞋子對著路石峋,情緒激動道:「我兒子用你遮風擋雨?用你保他富貴安康?你是會縫衣洗衣還是能操持家務?你是會帶孩子還是能做羹湯?不……不是你……你連個孩子你都不能生!你個黃口小兒!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路石峋抬起頭爭辯道:「爹我能、能洗衣,我還能做飯,不會的我都學!爹,我是不能生孩子,但我知道怎麼生孩子!我能給玉聲幸福!」
葉羈懷在他爹徹底氣暈過去之前,搭著路石峋的肩,低聲道:「阿峋,你先離開一會兒。」
路石峋反握住了葉羈懷的手,扭頭看過來。
然後看到了葉羈懷堅定又無奈的眼神。
葉仕堂看見兩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旁若無人,抬手捂住了胸口,狠狠皺起眉。
葉羈懷趕走了路石峋,又吩咐阿福去煎簡圖開給葉仕堂的藥,自己將葉仕堂扶進了屋裡。
他直接將葉仕堂扶上了床,替葉仕堂脫掉另一隻鞋,又去外頭點上燈。
就在這時,葉仕堂一邊咳嗽一邊問:「何時……你們是何時……何時咳咳!」
葉羈懷倒了一杯水,端進來雙手遞到葉仕堂手裡,又給葉仕堂順前胸。
沒一會兒,阿福便端著藥來了。
葉羈懷用勺子舀了藥,放到嘴邊吹了吹,才往葉仕堂嘴裡餵。
餵完一碗藥,葉仕堂終於稍稍平靜下來。
「阿懷,你告訴……你告訴為父,是不是他拿君王身份,逼你的?」
葉羈懷替葉仕堂擦去唇角藥漬,將藥碗在案頭上放下,卻答:「爹,沒人逼孩兒,是孩兒不能沒阿峋。」
「葉羈懷你!咳咳……」
在葉仕堂氣得面紅耳赤之時,葉羈懷卻忽然問:「爹,當初您為何不把娘帶來京城?」
葉仕堂神色一頓,盯向了他兒子。
可沒想,葉羈懷接著道:「是因為您覺得,必須先有仕途,才配有娘嗎?」
葉仕堂猛咳了兩下:「你胡說些什麼?」
葉羈懷竟繼續道:「所以其實,娘還是沒有您的仕途重要。」
葉羈懷話音落,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阿懷……你在恨爹?」葉仕堂聲音顫抖。
葉羈懷卻十分溫順地答:「我不恨爹。因為,您兒子也是一個這樣的渾蛋。」
「你……」葉仕堂不可置信地望著葉羈懷,卻聽葉羈懷平靜地接著道,「可是您兒子遇見了一個願意放棄一切,都要跟他走的人。」
這一回,葉仕堂望著葉羈懷,神色快要出離語言能表達的範疇。
葉羈懷說完,便長久地沉默地看著葉仕堂。
葉羈懷的長相大部分隨了江婉清,可在某些時刻,也能從他身上看見葉仕堂的影子。父子倆對視的時候,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終於,在對視里,葉仕堂眼裡所有的光都失去。只因他驀地明了——他無力回天了。他兒子竟能說出那樣的話!沒救了!
……真真是,沒救了。
葉羈懷一直等到葉仕堂在他床上睡下,才離開屋。
帶上門後,葉羈懷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太了解他爹了,他知道無論跟他爹說多少路石峋會對他好的話,都無用。
因為他有兩輩子的經驗,知道他爹雖然活得小心謹慎,可一切事但凡涉及到他,就會變得不計代價。
只要他爹覺得自己兒子還有「救」,就一定會堅持到底。
叫他爹死心的辦法只剩一個——他得讓他爹相信,不是路石峋做了什麼讓他不得不從之事,而是他葉羈懷自己想不開。是他離不開路石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