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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2:12:07 作者: 白小侃
    說著說著,眼眶裡竟真的蹦出眼淚珠子來。他神情微變,將車緩緩停在馬路邊上,傾身過來抹乾我臉上的淚水:「不想結婚?」

    我哭著搖頭,要是不想結婚我還跟他好個什麼勁兒。可至少得有束鮮花吧,得有一群人作見證吧,連個什麼象徵性的儀式都沒有,這就嫁給他了。我不僅覺得虧大了,還有一種被山裡的土匪強押著做山寨夫人的感覺。

    他見我搖頭,便用手輕輕捏著我的臉蛋兒:「你如果不想結婚,也必須嫁給我。」

    我頓時就哇地一聲大哭出來,這個人居然到這種時候還要脅迫我。我不停拍打著他支過來的肩膀:「討厭你、討厭你!連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連束好看的花兒也不給我買!」

    他看著我如此撒潑,竟愉悅地笑著將我摟進懷裡。嗅著溫熱的熟悉味兒,我又斷斷續續地抽了一會兒,他鬆開我時還特地側著腦袋親親我的臉。

    第二天我在接到老媽專程的賀喜電話之後,又收到了一大捧鮮艷欲滴的心形紅玫瑰。Fiona美滋滋地跟我說:「先生從沒有給別的女人送過花。」

    「這花兒不是他送的,是我問他要來的!」他從前有沒有給別的女人送過花倒是其次,重要的是

    他記住了我昨天在車裡說的話,這倒是讓我十分地滿意。

    愛情不是個東西,沒有規律可循,更沒有道理可言。

    接宋嘉平電話時我正取了花朵往瓶子裡插,手機鈴聲作響,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接通電話。對方靜默半晌不言,我不甚耐煩地問:「誰啊?」

    再次等來一陣沉默,我當下便以為是陳萬鈞,於是笑著撒嬌:「我正欣賞著呢,這可是你第一次送人家花兒,我得好好兒看個清楚。」

    他在電話那頭髮出極輕的嘆息,壓低著嗓子叫我:「言言。」

    我正在撥弄枝葉的手忽然一抖,半透明的玻璃花瓶便晃蕩著從桌子上跌落下去,接著就摔個粉碎。

    薄霧籠罩的江邊上,垂柳已經開始泛黃,對面堤岸的牆上掛滿了整片蔥綠的爬山虎。時間總是不留情面地過很快,而自他口中喚出的這一聲言言,已經晚了整整一年。

    宋嘉平穿著圓領體恤衫和薄外套,默不作聲地坐在我對面,看上去依然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只是原本澄澈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歷經變故的滄桑。

    他從周彤那裡要得我的電話號碼,猶豫了很久才打了這通電話。他說跟我分開不久就因為撐不住想念,便到處找尋我的下落。

    「既然那麼捨不得,為什麼當時還會離開?」他失意地盯著跟前的白色瓷杯,問了一個讓我很意外的問題:「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我緊握著手裡的杯子,沒有回答他,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清楚這份感情是在什麼時候發生了轉移。

    從前我一直以為,一生只會愛宋嘉平一個,從未想過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而左右我的生活。

    他發出近乎自嘲地微笑:「他太優秀,我比不過。何況我還是坐過牢的人,就算沒有他,我也怕自己會拖累你。」

    心裡不是沒有觸動,我不甘心地問他:「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當時我想要的只是跟你在一起。」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杯子裡的液體已經不再往上冒熱氣,才自言自語地開口:「正因為這樣,我當時就更不能跟你在一起了。」說完又抬頭認真地看著我,「言言,跟我走吧。我現在的生意已經起步了,我有能力給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知道是惘然還是氣憤,哭笑不得地回答他:「宋嘉平,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想要什麼嗎?如果我真的那麼喜歡錢,何苦還要為了救你出來而賣自己三年?」

    他抿著嘴角看著我:「那我就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歡上他了。」

    內心漸漸泛出一陣酸澀,我偏頭盯著窗外:「如果你沒有離開我,就算我喜歡他也不會跟著他。」他沉默了一陣才又開口:「如果那樣你還堅持跟我在一起,那不是愛我,是因為覺得愧疚吧。」

    時間到底可以磨滅掉多少東西,使我們現在這樣互相不明白對方。宋嘉平真的不懂,當時的我如果不愛他,又怎麼會堅持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當時我們沒有分開,或許會選個地方走得很遠,而陳萬鈞並不是死纏爛打的人,那段剛萌芽的感情可能會就此了斷。但世上沒有如果,一切都不能再回到從前。

    「我不想放棄你,我有能力讓自己變強,我只有到擁有足夠能力時才有勇氣和信心面對你,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再回到我身邊好不好,言言?」早說這些話多好,我曾經連做夢都會夢見他跟我

    說這些話,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我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懷有他的孩子。」原以為這話會讓他退避三舍,可沒想到他卻只是稍稍一愣,便篤定地搖頭:「我不在乎。」

    呵,這時候他又有這樣大的勇氣了。人與人之間往往只能擦肩而過便在於此,你希望他能照你想的那樣做,可他卻怎麼樣也做不到,而當他能夠做到時,你又不再需要了。

    我盯著漆光的木桌子告訴他:「可是,我已經不愛你了。」

    他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一句話也沒說。我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麼,只是埋著頭不敢看他。

    最後他靠著椅子輕聲說:「我早該知道了。」杯子裡的水已經由滾燙變為冰涼,宋嘉平頹然地看著我問,「他對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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