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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2:12:07 作者: 白小侃
    周圍站了不少人,卻沒有一個敢上前來幫我。陳萬鈞明明挨了一刀子,可這力氣卻絲毫不像一受傷的人所有的。我反正是鐵了心要從他這兒逃脫了,於是慌不擇路地埋頭狠狠咬住他擒著我的胳膊,真的是使出吃奶的勁兒、往死里地咬,他明顯地打了戰慄,我頓時受到莫大鼓勵,毫不懈怠地咬著他,一點兒力也不減。到後來,牙齒都開始打顫了。他那司機急得團團轉,卻又不敢貿然衝過來,只不停地說:「陳先生,您放開她、您就放手吧!」

    不知陳萬鈞是因為他那司機的話醒悟過來,還是真被我咬疼了,反正最後他終於緩緩鬆開了擒住我胳膊的手:「跟我走。」

    暗紅的血染紅他西裝袖口上的黑色扣子,他的呼吸有點兒不順暢,那雙冷漠如常的眼睛有點兒力不從心地盯著我。我忘不了跟宋嘉平的過去,更忘不了他在雨里留給我的背影,在我眼裡比天還大的事兒,對這個男人來說卻只是一句話的事兒,他說一句話就能救人一命,也僅憑一句話就可以摧毀我的世界。我怕是瘋了才會跟他走!不對,我就算是真瘋了,我也不會跟他走!

    我帶著憤怒的心情瞪著他:「我草你大爺陳萬鈞!我沒你那麽卑鄙,更沒你那麽犯賤!甩了人還讓人跟你走!你以為你是誰!」說完我就毫不猶豫地使勁兒推了他一下,然後便如獲大釋地往相反的方向狂奔,連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也顧不上撿起來。快到小巷盡頭時我聽見有人驚呼的聲音,頓足轉身看過去。

    陳萬鈞跌坐在車子前邊兒的洋槐樹下,他的臉色刷白,敞開的西服裡邊兒穿著襯衣,腹部右邊的那一塊兒被染得血紅一片,連腳下的地磚上都淌著一灘血。距離有些遠,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確定他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真不知道那歹徒是何時戳中他的下腹,可是那一刀又不是我給他戳進去的。他那小司機正蹲他跟前打手機呢,他這樣矜貴的主兒肯定死不了,於是我轉過身就毫不遲疑地往回走了。

    新買的大衣靴子是帶不回了,真是可惜了我那珍貴的銀子。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陳萬鈞這個點兒怎麽可能恰好出現在咱們小老百姓才愛逛的市井小巷子裡,這廝不會是專門找人跟我演戲來的吧!可要是戲,這戲也演得太過了點兒,起碼那血淋淋的液體不是假的。再說,陳萬鈞怎麽會閒著沒事兒找人跟他演一齣戲,他又不傻!

    不過剛才那一口還真是解恨!早就想這樣兒狠狠地報復他一回了。也幸虧他只穿了襯衣西裝,要整件兒厚實的羽絨服,我還只能對著他那手臂干著急。記憶中他並沒穿過什麽厚衣服,因為人那出入場所壓根兒用不著那些東西。

    我又發現一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於是我跟隨他們的眼神埋下頭。這才發現,米黃大衣的腰帶那一塊兒全被血染得殷紅。我磨了磨發酸的牙齒,理智地認為陳萬鈞決不會就這麽就死了,他要真死了,我應該還會樂上個幾天。

    連著平靜地過了兩天,第三天我決定去面試新的工作。我媽說得很對,生活還得繼續,即使我心裡仍隱隱地難受,但日子總歸是要過的。化了個淡妝,整了整衣服,我就鬥志昂揚地準備衝下樓去。

    開門兒後我被眼前的一團黑嚇了一大跳。Fiona本來就生得黑,偏偏還穿了一身的黑衣黑褲,只除了吊在耳朵上的大耳環還算明亮。她看著我的表情十分不高興:「小姐!你跟我走!」

    真真的每個字兒都是二聲,估計我走後沒人跟她說中文,她才退步的有點兒快。這黑妞兒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蹦,我死死抓住門把:「幹啥呀你這是!」

    Fiona今天梳著很時髦的髮型,好久不見,她那本貼著頭皮的小捲毛已經長長了很多,都被她編成了一縷縷小辮子掛在頭頂上。她看著我,鼻孔因生氣而大幅度地一張一縮:「先生快不行了,小姐你去看看他!」

    糊弄誰呢!人都說禍害遺千年,像他這種頂級禍害定是能活上個萬兒八千年的。我跟Fiona坦白:「那才好呢!我巴不得他早點去見閻王!」小妞八分不解地盯著我問:「閻王是誰?是先生的朋友?」

    我依然緊握著門把:「哪兒能呀!閻王就是他親人,跟他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Fiona搖搖頭:「我不懂小姐你說什麽!你跟我走!」

    說完又使力地拽著我的胳膊往外走。我這可憐的胳膊到底招誰惹誰了?陳萬鈞前兩天拽過後的淤青還沒散盡呢,這又來一個大力士跟這兒鬧騰。「Fiona,你別拽我!今天我要去面試,沒功夫見你們那祖宗!我從今以後也不可能再跟他見面兒了!」

    Fiona轉身看著死賴著蹲地上的我說:「先生,他其實很想見到你。我了解先生!」你了解他關我啥事兒,我覺得有些事情Fiona可能不太清楚,於是我跟她解釋:「你家先生結婚了,人老婆在身邊兒伺候著呢!你就別帶著我去瞎摻和了行不?」

    Fiona想了想說:「你是說舒薇小姐?她今天上午去看過先生,下午就不在了。」

    陳萬鈞果真跟閻王是親戚,人上午才剛看過他,下午居然就不在了。我沒有把這話貧給Fiona聽,只覺得這洋妞兒的思想嚴重有問題:「你怎麽能幫著你家先生找外遇呢?我現在去看他,就等於毀了他,所以我決不能去看他,明白?」

    她十分誠懇地對著我搖頭,然後用十分不標準的國語跟我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只知道,你不去看先生,先生就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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