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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2:06:48 作者: 樓海
    崔洗麗為人潑辣,平日裡,大家都笑稱她一聲「麗麗姐」。

    麗麗姐此時看著在客廳飛奔而過的小外孫女朵朵,白眼翻上天,改口道:「哦,還沒有老公,但孩子已經可以打醬油了。」

    更慘的說!

    朵朵對大人的聊天不感興趣,拽著明月的衣角問:「電視遙控呢?遙控呢?」

    明月衣服都沒收拾好,嘮叨已聽過三輪,此刻是有點急躁的,說:「朵朵,遙控就在家裡,可能放在沙發上,可能放在茶几上,你為什麼不自己找一找?」

    朵朵置若罔聞,眼睛裡是迷離的黑,仍舊問:「電視遙控呢?遙控呢?」

    明月知道這孩子腦子從不會打轉,只好起身拿給她。她立刻小猴似的竄上沙發,打開電視開始搜起台,好不耐煩啊:「明月,我要看新聞。」

    「我也不知道頻道,問婆婆!」

    「明月,我要看新聞。」

    麗麗姐嘆著氣地走過去,給朵朵搜到央視新聞台。雖然對這小孩不甚如意,但心裡還是喜歡的,於是揉揉她小臉,說:「別喊婆婆,顯老,喊麗麗姐。」

    朵朵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麗麗姐不甘心,掐過朵朵小臉,擋在她面前:「朵朵,聽見沒,別喊婆婆啦,會把我喊老的,喊麗麗姐。」

    明月放下手裡的東西,略帶警惕地盯著朵朵,在她要發作前先沉聲喊了下她名字。朵朵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麗麗姐,抿下嘴:「你本來就老了。」

    麗麗姐氣得不行,又不能跟小孩一般見識,揉一揉她毛茸茸的頭髮,說:「這孩子,還真是……實誠。」

    明月笑嘻嘻的:「實誠不好嗎,說謊你又要罵人了。」

    麗麗姐正瞥到電視裡的新聞,兩隻眼發直,說:「哎喲,這誰家的孩子,長得可真好看,這眼睛鼻子怎麼生的呢。」

    麗麗姐樣子誇張,明月忍不住跟著看,這一看便是一趔趄,這電視屏幕里的人怎麼就那麼眼熟呢?刀削般側臉,修長高挑的身材。

    屏幕上正打出一行字:最美醫生當街救助暈倒老人。

    主播用柔和的聲音,將這人從發現到救助的全過程詳細描述,手機拍攝的畫面雖然不甚清晰,他清俊的臉卻格外引人注目。

    記者本事通天,雖然這人做好事不留名,救完老人就跨上摩托走了,可還是在隨後採訪到他本人。鏡頭一轉,正是他工作單位。

    彼時他已脫下便裝,穿上一塵不染的白大褂,鼻樑上架著個度數不高的金絲眼鏡,聲音清越動聽道:「沒什麼,不用採訪我,舉手之勞。」

    麗麗姐在外連連感嘆,記者在內不斷迷糊:「那個……請問救人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麼呢,有想到自己會在網上引發這麼大的反響嗎?」

    問題太沒營養,好脾氣的醫生都有些不耐煩:「沒有想什麼,就是想把他救回來。醫者仁心,就是換個人,也會跟我做一樣的事。」

    明月聽得微怔,深感歲月洗禮,將他身上那股溫潤的氣質養得更加通透。

    大學時期,他便是個很溫和的人,打他一巴掌,他雖然不會轉個臉讓你繼續打,但一定會停下來跟你擺事實講道理。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脾氣的董明月,總覺得那時的他有一點裝。現在看起來,卻是一股子的渾然天成,謙謙君子已如玉。

    時間是一把殺豬刀啊,她想,他們確實都已經長大了。

    麗麗姐忽然在旁幽幽道:「咦,這人的名字很熟,這人的臉也好像在哪裡見過。明月你大學時談的那渾球叫什麼來著,好像也是個稀奇古怪的姓哦!」

    身後「咚」的一聲,母女倆雙雙往後看,朵朵抓著遙控跳下沙發,正一溜小跑地往明月身邊跑,然後一頭扎在行李里。

    朵朵每天都要雷打不動地看完一整點的新聞,今天半路殺出的氣勢讓明月很疑惑。她蹲著撥她肩膀,意外地問:「朵朵,你要幹嘛?」

    麗麗姐沒意思地揉頸椎,拿過一邊的包,說:「那你們在家玩,我有點事情出去下哦。」

    明月一下又站起來,說:「你去哪,開玩笑呢,今天不是休息嗎,還往外面跑。我一會兒去簽售,你得幫我帶朵朵啊。」

    麗麗姐拿手梳她燙得蓬鬆捲曲的頭髮,說:「休息就不能出去哦,哪國的規定啦。朵朵嘛,跟你出去就好了,又不費事的。」

    明月說:「不行的,朵朵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麗麗姐已經往外跑,她跟著追幾步,實在趕不上,靠著門無奈:「就知道打牌,我一會兒報`警抓你們!」

    麗麗姐笑得腰彎,說:「行的哎,地址我都發給你。走了走了,朵朵拜拜!」

    明月衝著她背影又嘆出幾口氣,衣服卻被人一拽,朵朵靠在她腿邊,手裡抓著一張照片揮了揮,說:「明月!」

    也不知道朵朵從哪裡刨出來的老古董,泛著黃的照片上面居然是她跟雲煥。他手長腿長地坐在足球架頂上,肆意飛揚,短腿的明月就靠在他腿邊,小鳥依人。

    拍攝的時間場景她都有些不太記得,但那時的兩個人卻分外和諧。她朝著鏡頭笑成一朵明艷的花,長發亂舞,遮住半邊臉孔。

    他則低頭看她,側臉如畫,儘管焦點模糊,那眼中遮擋不住的親昵愛護,就像夏日操場上停不下的熱風一樣。

    那時候的青春啊,無憂無慮,就連笑容里都是飛揚的神采。沒有負擔,沒有煩惱,時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以為永遠可以在一起,以為分開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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