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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0:20 作者: 何妨微瑕
晦虛聞言沉吟片刻,低頭給自己倒著茶水:「太子殿下既然自有分寸,想必在下也不必多言了。只是,商丘之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啊……」
就像他的身份一般,遲早會被人揭破。
盛玄胤躬身行禮:「先生所言極是……盛某,定會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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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門口的飛影見盛玄胤出來,連忙上前去。
「知會城西那邊的義莊一聲,本宮明日需要一個答覆。」盛玄胤說話間抬手,驀地看見袖口上與和順糾纏時蹭上的的污漬。
他眉頭猛地一皺,拔過飛影腰間的長刀反手割破了自己的袖子。
飛影驚呼一聲:「殿下!」
「大驚小怪。」盛玄胤淡淡的,將割斷的碎布揉成一團隨手一扔。
當初太子書房夜裡失火,又恰巧遇上太子遇刺,東宮被抄等一系列事件,導致三個月前就開始重修的書房到十月多了都還沒有真正竣工。
想到這兒盛玄胤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去書房看看。」
「殿下!」
盛玄胤急促的腳步驀地停止,他頭也不回:「還有什麼事?」
飛影快步上前,在盛玄胤面前單膝跪下,拱手道:「殿下,屬下方才已經派人去和順口中的義莊看查了,裡間有一具已經焚燒不久的枯屍,經過仵作檢驗就是和喜公公的屍體。」
他抬眼對上盛玄胤那雙愈發森寒的眸子,一字一句都像是刻意敲在他的心坎兒上:「和順公公的確沒有說謊,和喜肆意打壓他,還想讓他代替自己做皇后的替死鬼,所以和順情急之下失手殺了他。」
「殿下,和喜身死,骨肉無存,這九蠱十八毒註定無解,太子妃撐不了多久的,太子殿下切莫沉溺於兒女情長,因小失大,錯失江山啊!殿下!」
眼見著盛玄胤依舊冷冷站在原地,不為所動,飛影驀地叩首,額頭與長廊的木板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一字字,幾乎是咬牙切齒:「還望殿下三思啊!」
盛玄胤長身玉立於長廊之中,夜風微微撩起他寬大衣袍的一角,顯得他的身影單薄又悲涼。
他發瘋似的趕走了所有人,整個長廊霎時間唯他一人。他仰頭望天,天色依舊暗沉,沒有絲毫破曉的徵兆。他驀地轉過身,如失去了魂魄般步步縹緲,如遊走人間的惡鬼。
夜色初濃,湖水乍起。盛玄胤快步掠過東宮湖邊的長廊,靜謐的走道上只有他矯健的腳步聲和衣袂摩擦的聲音。
一道白刃突然劃破寂靜的空氣,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察覺到異樣的盛玄胤猛地回頭,冰冷的白光刺得他眼眸生疼,箭的形狀在他的瞳孔中描摹得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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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芳菲苑。
剛準備躡手躡腳從側門溜走的文竹猛地停下腳步,注視著面前之人。
只見那人一襲青衫緩緩轉身,一雙杏眸中猶如盛滿星河,清澈明亮。
文竹驀地一愣,不可置信道:「太子……妃?你怎麼……」
「我怎麼?你想問什麼?我為什麼會在這兒?我為什麼要在這兒?我為什麼能在這兒?我想我根本不必回答,你應當很清楚,文竹。」
蕭泠神色默然,眸底抹過一絲冷意。
「或者,我該叫你綠綺,還是劉翠梅?」
「……」
一片靜寂。
皇后黨派被徹底連根拔起之後,身為皇后習作的綠綺本應該是連坐而死,但因為和蕭泠的交情,以及盛玄胤讓雲嫿在她身上種下的蠱毒,倒也不擔心她會掀起什麼風浪,於是也就乾脆用毒毒壞了她的聲帶,讓她的聲音變粗,這樣的話瞎了雙眼的蕭泠自然也就認不出來了。
可是盛玄胤至始至終都沒有想到,太醫口中那無法復明的雙眼,真的有一天會撥雲見日,重見光明。
許是前幾次深夜蠱毒發作,她不得已跑去雲嫿那裡尋求解藥,不曾想居然被蕭泠當場撞破。可能在她第一次被她撞見,二人秉燭夜談的那一晚開始,蕭泠其實就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懷疑她的身份,懷疑盛玄胤,懷疑這為她打造的一切美好的幻境。
二人無聲地對峙著,最終還是文竹囁囁開口:「不是的,你聽我解釋……我不是……」
「你們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蕭泠深吸一口氣,聲音幾近嘶啞:「你們一個個,從始至終,都在騙我!每一個人的嘴裡都沒有真話,你們把我當成什麼!」
文竹被她吼得一愣,默默垂下頭,紅了眼眶:「……不是的。」
可惜此時不管她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蕭泠什麼都聽不進去,毅然從袖中掏出一柄泛著冷光的短刃。
正是出嫁前霍驍贈與她的,那把短刀般月。
自從上次她燒掉了盛玄胤的暗室,連同著盛玄胤的太子書房的所有畫像、所有話本一齊燒成了灰,只有這把般月被她偷偷帶了出來,藏到了臥房的床頭下。
直到今日,她才再次將它取出。
這麼多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該了結了。
她反手握緊短刀的刀柄,冰冷的眸子死死注視著文竹,最後一眼。
隨後她毅然決然地轉身,握著那柄不足三尺的短刀,徑直朝著芳菲苑門口走去。
文竹身軀一抖,隨即猶如斷線的木偶般瞬間散架,脫力地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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