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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0:20 作者: 何妨微瑕
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那個將蕭泠打入詔獄的人……
盛玄胤這樣想著,凝視著月色的眸子漸漸浮現出一絲陰翳。
蕭泠看不見他神情的異樣,有意無意提起:「十月是山茶花開的季節了,記得曾在商丘時,一朵朵大紅色的山茶花團錦簇,從亭樓上望下去,像是一匹綿軟的綢緞。」
她說著略微一頓,隨即笑了開來:「好懷念啊。」
「……芳菲苑的黃花謝了,再過幾天下了初雪,梅花也該開了。」
窗外風聲微動,盛玄胤凝視著面前之人那雙無神的眸子,勾起一個牽強的笑。
「等你的眼睛好了,我們去山頂上的廟裡看雪怎麼樣?」
「……」蕭泠沉默良久,最終也只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默默咀嚼著口中的餃子,只覺得苦澀味似乎更重了。
氣氛逐漸陷入冷寂。盛玄胤撲朔著眼帘,眸底閃過一絲慌亂:「對了,上次我們去逛廟會的時候,你不是求了一塊祈福的牌子嗎?到時候我們去看看還能不能找到——話說你那上面寫了什麼?」
「……」
回應他的是一陣良久的沉默。盛玄胤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可名狀的悲愴。
「是……」蕭泠突然開口,嗓音有些嘶啞:「我記不得了。」
「無妨,明年中元節我們重新許一次。」
蕭泠不再說話,低著頭幾近麻木地吃著一個又一個餃子。
等到蕭泠吃飽,盛玄胤又貼心地收拾好了桌面,送著蕭泠上榻,幫她捂好被褥準備離開時,卻被蕭泠一把抓住衣袍。
盛玄胤低頭看她,蕭泠抿著唇隻字不發,盛玄胤也只得寵溺地笑了笑,輕聲道:「睡吧,我陪著你。」
說完,他便拂袖盤腿坐在榻邊,靜靜地注視著蕭泠漸漸入睡的容顏。
待到蕭泠徹底入睡,盛玄胤才緩緩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隨即極其小心地落下門扣。
門外,等候多時的飛影張口就準備說什麼,卻被盛玄胤一個手勢打斷。
他伸出一指輕覆於唇前,又抬手指了指院門。
飛影立即會意,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盛玄胤出了芳菲苑,徑直朝著與書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長廊的燈光明滅,乍明乍陰,映得他的影子忽閃撲朔。直到他走到東宮最偏僻的角落之一,深沉夜色下藏著一個規模不大的破舊馬廄。
守在馬廄前的侍衛見到盛玄胤紛紛躬身行禮:「太子殿下。」
盛玄胤微微頷首以示回應,他看著已經廢棄的馬廄,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殿下,按照您的意思,我們將人綁在馬腿上,在馬場上拖行了整整二十圈。期間犯人有過反抗,被雁歸一個後腳踢中腹部和小腿,斷了幾根骨頭。」
「掙扎?那就將手筋也挑了,本宮倒要看看,她是有多大的神通,四肢俱廢還能鬧出個名堂不成?」
二人對話間,空蕩蕩的馬廄中響起一陣細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響。盛玄胤枉若未聞,兀自道:「才這般可是遠遠不夠的,東宮從來不缺屈辱的刑罰,這些都還是開胃菜。本宮不管你們是浸豬籠還是釘木架,記住,本宮要她活著。」
聽出他話外之音的侍衛渾身一頓,立刻應下:「屬下明白了。」
盛玄胤眸中露出滿意的神色,揮揮手吩咐道:「你先下去,本宮有話,要單獨跟她說。」
他將最後的幾個字咬得極緩極重,森冷的眼神看得侍衛背脊發涼,不寒而慄。他躬身行了個禮,便慌忙退下了。
直到侍衛走遠,馬廄里的聲響卻越來越嘈雜。
盛玄胤眉峰一挑,緩緩挪步靠近那黑漆漆一片的、布滿馬糞和蒼蠅老鼠的馬廄,抬高下巴俯視著在一堆馬糞和稻草中間不斷掙扎的人,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那人身上松垮垮地掛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粗麻布衣裳,裸|露在外的手腕上布滿了摩擦狀的傷痕,被硬生生撬落的指甲有的還掛著一絲血肉,吊在指甲搖搖欲墜……她散亂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張面容,嘴裡發出低沉含糊的嗚咽聲:「嗚嗚……呃……嗬……」
他牽了牽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笑:「母后,別來無恙。」
這個被挑斷腿筋,拔光指甲,被一匹又一匹馬拖著跑了二十圈一馬蹄踢斷肋骨的人,赫然是傳聞中那個事先出逃,下落不明的漠北皇后!
而如今,她屈身與滿是骯髒污穢的馬廄之中,在東宮這個最不為人知的地方,受著一遍又一遍屈辱殘酷的刑罰。
她喉口含糊不清,確是滿含痛苦和怨念:「盛玄胤……賤種……」
「腿都斷了,還這麼不安分。」盛玄胤說著,拾過靠在一旁的一把掃帚,不管不顧地朝馬廄里的皇后伸去。
他像是在清理垃圾一般,用掃帚撥開擋住她面容的烏髮。細長的竹梢掃在肌膚的傷口上是細密的刺痛感,皇后痛苦地掙扎著,兩隻手徒勞地揮舞在空中,整個人都因為一系列不協調的動作而扭曲。
傷口被竹梢揭開,往外泌著些細密的血絲。盛。玄胤看著她終於露出來的面容,驀地扯起一個冷笑。
皇后那張臉上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昳麗顏色,蒼白的面容上赫然刺滿了觸目驚心的黥字,遮住了她原本的容貌。
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可聲音卻沙啞得不像話:「盛玄胤!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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