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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0:20 作者: 何妨微瑕
文竹被她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聊得有些迷惑:「什麼?」
「蟄京的山茶花開了。」蕭泠輕輕勾起唇角,牽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告訴盛玄胤,我想回去看看。」
—
盛玄胤自然是不可能讓蕭泠回商丘的。
且不說蕭泠眼睛的事情,現在她的眼睛因為在詔獄中受刑時嚴重受損,被判定成了永久性失明,連漠北皇宮最好的御醫都束手無策。
再者,如今蟄京重地,即便是她蕭泠,現在的這個局面也不一定能夠回得去。即便是他盛玄胤以後真的攻陷了蟄京,她蕭泠就算是瞎了一雙眼,若真是到了蟄京,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出城中異樣?
且他曾帶她去過同樣被滅國的都苑,蕭泠再怎麼遲鈍,畢竟也是商丘公主,血脈根深蒂固,她若是知道真相,定是會恨他一輩子的。
盛玄胤長嘆一聲,朝門外揮了揮手,文竹很有眼力見地緩緩起身退下。
他靠在椅背上,仰頭閉上了眼。
腦海中突然又迴蕩起太醫的聲音:「太子妃殿下這是受了秘刑,屬於矐邢的一種衍生刑罰,殘忍至極。這種刑罰是將新鮮的熱馬尿傾於燒紅的木炭之上,利用木炭產生的煙霧來蒸熏犯人的眼睛,直到馬尿沒了氣息。反覆幾次,便可使人雙目失明。」
「太子妃的眼睛壞了不是一天兩天了,若是早些救治,及時就醫,數不准事情還能有所轉機。可如今這局面,微臣建議,太子殿下還是多多陪著些太子妃,開導開導她吧。畢竟,身上的傷好治,可這心病,可不好醫啊。 」
……
和風微送,堂外竹葉沙沙作響,樹影婆娑。
盛玄胤緩緩睜開眼,聲音裡帶著些冷淡:「來都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話音剛落,便見得一個人影飛快掠過竹林,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依然落到了盛玄胤面前,正是那宋非晚。
宋非晚攏了攏廣袖,朝著盛玄胤端端正正做了一個揖,「參見太子殿下。」
誰知盛玄胤根本不吃他這套,直截了當道:「別說那些沒用的,有何貴幹?」
「太子殿下好生冷淡,畢竟宋某也還算是太子殿下的盟友,總歸是您扳倒了皇后,但也不能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吧?」
他說著打開摺扇,悠哉地搖了搖:「不過畢竟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如今這個局面也是太子殿下你我二人都想看到的,太子殿下還有什麼不滿,何苦在此唉聲嘆氣?」
盛玄胤聞言嗤笑:「合著你是來這兒挖苦本宮的?」
宋非晚依舊笑眯眯的:「小人不敢。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太子殿下會怎樣跟您那位太子妃,解釋您帶兵攻打了她的國家這件事呢?太子殿下是個聰明人,我想在您進軍蟄京的那一刻您就應該想到,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您終究是負了她。」
「可笑,本宮的作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指點點了?本宮既然做出了選擇,心中自然也是掂得清孰輕孰重,倒是宋公子沒了一點規矩,有些越界了。」
「是宋某逾矩了,太子殿下莫要見怪,宋某在此給殿下賠不是了。」
宋非晚畢恭畢敬地朝盛玄胤行了個禮,臉上卻依舊還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盛玄胤也不惱,淡淡道:「商丘的事情本宮自然會解決,至於那些漏網之魚……本宮就暫時放他們一條生路。宋公子與其在此關心本宮的家事,倒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本宮記得,你還有一個年幼走失的妹妹吧?」
盛玄胤稍微歪過頭,盯著宋非晚的眼睛微微上挑:「如今商丘已經是本宮的囊中之物,既是如此,宋公子便去商丘好生尋找吧。闊別多年的兄妹相認……嘖嘖,想想都是感人至深的畫面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宋非晚也只是苦笑著,「太子殿下可真是吃不得一點虧。既如此,我也不再過多打擾了。殿下,告辭。」
他說著,笑著搖扇而去了。盛玄胤呆坐在原處,良久,終於緩緩起身走到門前,仰首面向郁密的竹林。
「我當然……不會讓她知曉此事。」
就讓她活在我編織的夢境裡,永遠不要走出來,永遠不要看清這殘酷血腥的世界中,所有骯髒不堪的交易和慘不忍睹的敗績。
就如塘中池魚,籠中囚鳥,無知無覺,在虛無的美好幻境中度過餘生,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林間風聲和竹葉的摩擦聲交錯縱橫,盛玄胤長身玉立於竹林之下,清風灌滿他寬大的袖袍,顯得他的背影孤獨又淒涼。
—
商丘蟄京,皇宮內殿。
如今的商丘只剩得最後一座都城在死死相撐。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玉柱林立,鑲蠻珠礫玉石的皇位之上,身形消瘦的皇帝蕭珩面色蒼白。他抬手撐在額前,沒有血色的薄唇緊抿,兀自長嘆一聲。
「對於如今這種局勢,諸位……」
他驀地哽住了,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
「陛下!」
坐在他身旁的皇后慌忙從懷裡掏出一塊手絹放在蕭珩嘴前,不一會兒純白的手絹便被血色染紅,觸目驚心。
座上二人濃情蜜意,皇后擔憂得險些要掉下淚來:「陛下,您真的不能再勞神了,臣妾求您了,跟臣妾回寢殿歇息吧。」
皇帝病入膏肓,商丘又正值危急存亡之際,換作是誰都不難看出商丘的未來是一片黯淡,遲早都是成為那漠北太子功名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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