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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0:20 作者: 何妨微瑕
    他伸手探了探蕭泠的呼吸,鼻息微弱,但好在還有氣。目光下移到她的右手,只見纖細瘦弱的手指指尖上赫然是五個血幽幽的傷口。

    竹籤纖細,但一不小心就會留有細小的竹刺在肉中,若是不及時處理很容易便會發炎潰爛。和順緊皺著眉頭,注視著蕭泠的手想要說什麼,卻聽得身後的獄卒開口道:「和喜公公特意吩咐過,不能給她療傷。續命的藥是一點也不吝嗇,但唯獨療傷的藥,不能用在她身上。 」

    多麼惡毒的命令。

    和順無奈起身,沉吟片刻後才緩緩轉過身:「死不了,我也該回去復命了。」

    獄卒聞言上前幫忙撿起地上的燭台,鎖好牢門後再次走在前面引著和順原路返回。

    即將走出詔獄大門之時,獄卒突然開口叫住了和順。

    和順有些不解地回頭,注視著他的眼睛等待著他的下文。獄卒幾度啟唇,終於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開口:「小人看出公公心腸好,但這裡畢竟是詔獄,什麼陰狠殘忍的事情我們都見過了,這點小事對我們來說早就是司空見慣了。和順公公初入深宮,雖說有著和喜公公帶著您,但說起來,這皇宮裡哪有什麼徹頭徹尾的好人。」

    「我們不過是為了生計罷了,早已經是沾滿了獻血,死後也是註定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但公公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小人看得出來,您有一顆善心。不過在宮裡,有善心可是大忌。公公知道前些日子新進宮的那個宮女小娥嗎?她就是因為一時不忍偷偷給了那人一塊點心,第二天便躺上送去火場的車了。這宮中有著無數雙眼睛,公公千萬小心了,切莫再對任何人露出方才在獄中的神情,特別是在和喜公公面前。」

    獄卒說完,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小人要說的話就是這些了。夜色也深了,公公早些回去吧。」

    和順站在原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良久,終於躬身作了一個揖:「和順謝過大人提點。」

    獄卒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小人不過是一個守門的,哪裡擔得起……」

    和順沒有再說話,皺著眉轉身快步離開。

    —

    第二日清晨,蕭泠依舊是被一桶冷水澆醒的。

    迷迷糊糊中聽見熟悉的聲音縈繞在耳邊,蕭泠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好似是盛玄胤回來了,是盛玄胤來接她出去了。

    「盛玄胤……盛玄胤……」

    心裡想著的名字,嘴上也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和喜冷笑的聲音在耳邊驟然清晰:「都什麼時候了,太子妃還在妄想著太子殿下能來救你啊?」

    蕭泠聞言逐漸清醒,她緩緩睜開眼帘,自己果然又被綁在了柱子上。

    腦袋裡一片混沌,她深吸一口氣,頗為疲憊地喘息著。

    「不過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太子妃還是斷了這個念想的好,畢竟太子殿下現在,自身都難保呢。」

    「……你,什麼意思……」

    一句話說不完,蕭泠便開始有些喘不上氣來。她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和喜見狀扯起一個殘忍的笑容:「太子妃您還不知道吧?太子殿下營帳中遇刺,兇器淬毒,正中心口,軍醫救了整整七天七夜。今日凌晨傳來的消息,太子殿下遇刺重傷,命隕邊疆。」

    遇刺重傷,命隕邊疆。

    死了。

    盛玄胤死了。

    蕭泠呼吸一滯,撐在監獄地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污穢的泥土嵌入指尖的血肉中,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怎麼會……怎麼可能……」

    像盛玄胤那種人怎麼可能會死,他那般心狠手辣,那般敏銳決絕,無論面對任何事情都始終秉持著天生上位者的遊刃有餘。蕭泠不敢也不願相信,和自己糾纏了整整四年的盛玄胤,《傷鳳》中最大的反派男二,居然就這樣死了。

    「太子妃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畢竟是太子遺孀,沒了太子的庇護,你算個什麼東西。來人——」

    和喜喊來守在門外的獄卒,兩個獄卒連忙上前:「和喜公公有何吩咐?」

    「行刑吧。」說完便轉過身悠悠離去。

    兩個獄卒遲疑了一瞬,轉身拿來了一整套行刑的工具。蕭泠垂著頭,下意識地抬眼看了一眼,入目是一柄頭部燒紅的鐵鉗。

    意思到他們要做什麼的蕭泠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掙脫,可粗壯的麻繩打了死結,任憑她怎麼掙扎也動彈不了半分。

    蕭泠心如死灰,抬眼望著面前的兩人。

    獄卒拿著鐵鉗的手一頓,隨即咬咬牙,下定決心似的朝她走近。

    滾燙的鐵鉗虛觸著指尖肌膚。蕭泠仰頭靠在柱子上,絕望地閉上眼。

    耳邊傳來獄卒的低語:「太子妃,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可不要怪我們。」

    原本沉悶的詔獄驟然被一道尖銳的慘叫打破。撕心裂肺的叫聲劃破整個詔獄,連站在犯人牢門前守門的獄卒聽見都難免一陣心驚膽戰。

    —

    這樣的日子,蕭泠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久到她已經分不清日與夜,除了無數次被潑醒和數不盡的刑罰,就是那無窮無盡,仿佛永遠都到不了盡頭的昏迷。

    再次醒來已經是半夜。蕭泠渾身上下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肉。她下意識地掙了掙手腕,冰冷的手銬相撞叮噹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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