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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0:20 作者: 何妨微瑕
而就在她正前方的牆壁上,掛著一副水墨人像畫。
畫像上的人一襲大紅色嫁衣,簪釵點翠,烏雲疊髻,儼然一副貴女出嫁的模樣。
蕭泠微微眯起眼睛,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於是舉著燭台緩緩走近了些。燭光晃蕩,蕭泠瞳孔皺縮,猛然驚覺了什麼似的後退了幾步。
燭光閃熄欲滅,蕭泠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畫像。
——畫像上的人,赫然是她自己!
短暫的茫然之後,蕭泠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抬眼望向一旁書架上的各類紙張捲軸,依稀還能看見一些泛黃的書籍……
蕭泠緩緩走到書架邊,伸手取下其中一個捲軸。展開來,畫上之人赫然是她靠在石頭上小憩的模樣!
蕭泠意識到畫中的內容是幾年前那次春獵,兩人被困在山洞裡躲避刺客追殺的情景。
不僅如此,蕭泠翻看著書架上的所謂書籍,發現那些不過是她曾經在蟄京時消磨時光所寫的話本。書架角落安置著一個額不起眼的精緻小木盒,蕭泠打開來,裡面是新婚之夜被盛玄胤繳走的那把短刀般月。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盛玄胤臨走前夜所說的話突然又迴蕩在耳邊……
「原來你那個欺軟怕硬的懦弱父皇是這樣跟你說的麼……果真是最受寵的公主,被保護得很好。不過……」
不過即便是先帝刻意撒謊,欺瞞了整個商丘的人,也沒能護住蕭泠。她最終還是逃不過和親漠北的命運。
思緒回到先帝駕崩那一日,他凝視著榻前的蕭泠,那雙混沌眼眸中藏著無盡無奈與悲痛,眼窩深陷。
原來……如此。
她終於明白了先帝駕崩前那句話,也終於聽懂了盛玄胤的話外之音。
原來至始至終就沒有替嫁一說,原本應該和親漠北的人選,本就是蕭泠。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盛玄胤就想著要蕭泠和親漠北,做他的太子妃,這滿屋的畫像,無一不是畫的蕭泠……原來在那麼早之前,他就已經將滿腔的心事藏在著幽暗無光的暗室之中。
他像個病態的痴兒,一遍又一遍地靠著記憶臨摹她的輪廓,無數次幻想著蕭泠穿上大紅嫁衣的模樣。可又因為心中憤恨,忘不掉在商丘發生的一切,忘不掉他所受的折辱和苦痛,亦忘不掉蕭泠和霍驍的婚約。
所以在大婚之日,他才會故作冷漠地讓一個太監取侮辱蕭泠。他想要看見蕭泠驚慌失措的表情,又因為她的不卑不亢而顯得更深。
可他不願意承認,因為他知道,在兩個人之間,先表現出愛意的那一方註定是輸家。
他也不知道,蕭泠是背負著多麼沉重的家國使命,抱著怎樣視死如歸的心情嫁入東宮的。
蕭泠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先帝,父皇……
即便她作為穿書者,不過是因為系統安排成為了他的女兒,但這麼多年來的相處下來,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她知曉長寧公主受寵,卻不曾想先帝居然為了護她周全選擇對整個商丘的人撒下這個彌天大謊。也許是因為心中有愧,所以在他得知蕭沄和褚昭私奔逃婚之時,才會選擇默默將此事壓下去,並未大肆聲張。
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最後的結局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但想必當時,他的內心也是十分痛苦的吧。
以至於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即使他已經虛弱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他也只是感慨了一聲:
「泠兒啊,父皇終究還是沒能護得住你。」
蕭泠闔上眸子,站在暗室內靜默良久。她幾近癱軟地蹲下身來,抱膝低頭埋進雙臂之間。
—
遠在邊疆的盛玄胤得到太子書房起火的消息時,已然是出使邊疆的七日後。
「七月初天氣燥熱,書房夜半起火時隔了整整半刻才被人發現,彼時火勢已經變大,一發不可收拾,即便是眾人齊心協力撲滅了火勢,也還是有大量文書在夜火中消弭無形。」
盛玄胤端坐聽著,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峰,帶著些戲謔意味地輕笑:「漠北前些日子還暴雨連綿,這才不過幾日,書房就乾燥到自燃了?」
飛影聞言一愣,沉吟片刻道:「許是那東宮裡負責掌管雜事的下人一時疏忽,在書房落下了火種吧。」
面對如此牽強的藉口,盛玄胤也只是淡淡一笑:「太子妃是這樣跟你們說的?」
「不是。」飛影神情一本正經:「她跟元寶說,許是太子殿下平日裡火氣過旺,這才使得書房都染上了些燥氣,這場夜火說起來也許是哪個忍無可忍的下人蓄意縱火,就是為了一雪心中憤懣呢。」
「呵,這麼蹩腳的理由也虧她想得出來……」
盛玄胤輕輕敲擊著扶手,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睛,尋思片刻。
「不過是個書房罷了,想必太子妃一定是知曉了些什麼,這才大發雷霆吧。那個所謂蓄意縱火的積怨下人,怕不是說的她自己。」
盛玄胤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營帳外穿梭的身影,語氣輕緩:「放任她去吧,今後的局勢……只會愈發不可收拾的。」
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飛影也不再多說,恭敬地垂首應下:「是,殿下。」
盛玄胤啟唇還想再說些什麼,此刻一個士兵急匆匆掀開營帳的門帘,手中還抱著一堆文書和地圖:「太子殿下,這是晦虛先生托屬下送來的軍事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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