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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40:20 作者: 何妨微瑕
    「朕……自然不願朕的任何一個女兒赴漠北受苦遭罪,可那漠北太子點名要的蕭沄,朕也別無他法!可蕭沄……蕭沄她居然攜褚家長子,潛夜出京,私奔逃婚,這是要置我商丘於絕路啊!實在是……實在是……」

    皇帝情緒過於激動,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捂著嘴咳嗽了好半晌。蕭泠仔細安撫著他,抬手換過他捂嘴的手帕卻瞥見一片腥紅。

    蕭泠見狀驀地一愣,皇帝卻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哆嗦著雙手反握住蕭泠的。

    「泠兒啊,這便是朕今日喚你來的目的。」

    皇帝吃力地抬眼,萬人之上至尊至貴的他在這一刻眸中居然露出幾分哀求之色:「泠兒啊,九公主年紀太小,定是不能以假亂真,父皇就只有你們三個女兒,你……」

    他張了張嘴,後面的話卡在喉嚨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蕭泠垂眸,望著皇帝那雙枯樹般乾癟得筋絡畢現的手,眉心驟然刺痛。

    她一口氣深吸一半,卡在喉頭:「兒臣答應父皇。」

    「兒臣答應父皇,我代替蕭沄去漠北和親。」

    話畢,蕭泠才得以長舒一口氣,垂下眼睫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皇帝聞言怔住,他一雙被歲月侵蝕得空洞的眸子望向蕭泠,千言萬語道不盡其中情感。

    他徒勞地啟唇,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直到大限將至,皇帝的意識已然變得模糊不清。他茫然開口,蕭泠俯首湊近,卻只聽得他無力喃喃一句:「父皇終究還是沒能護得住你。」

    —

    商丘皇帝沒能熬過第二日凌晨,於半夜之中駕崩歸天了。

    奉先帝遺詔,擁太子蕭珩為新帝,太后劉氏輔佐朝政。另外還有,派遣長寧公主蕭泠前往漠北和親。

    從宣讀遺旨到蕭泠穿上婚服,之間不足兩月。

    蟄京城中人們對此議論紛紛,他們認為蕭泠此般作為是不守孝道,違背禮法,枉為一國公主。為此,還有不少人舊事重提,扒出蕭泠當年逛青樓一事私下裡對她指指點點,無人不知她蕭泠荒|淫無度,不守女德。一時間,蕭泠再度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對此,蕭泠卻是毫不在乎。

    蕭泠和親漠北的前一日,霍驍私下帶她來到了先帝生前賜給霍驍的府邸。蕭泠沒有任何猶疑地跟著他走進了裡間最不起眼的一間小屋,映入眼帘的是半倚半坐在榻上的一襲紅衣婚服的人。

    蕭泠步伐輕緩地走上前去,緩緩抬手揭開了那人的紅蓋頭,卻見蓋頭之下,竟是一個嘴被人用布團堵住、雙手被麻繩束縛的妙齡少女!

    少女面容姣好,目測與蕭泠差不多歲數。她眼神迷離混沌,整個人軟綿綿昏沉沉的靠在榻邊,顯然是被人下了藥。目光向下游移,便發現少女華麗婚服下的雙腿也被人緊緊捆住,動彈不得。

    蕭泠動作一滯,猛地後退幾步,脊背撞上身後之人結實寬厚的胸膛。她沒有回頭,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霍驍,你好大的膽子!」

    身後的人沉默許久,終於低沉著嗓音開口:「殿下,臣也是下下之策,別無他法了。」

    「霍驍,我送你去邊疆兩年,你就學會了這些來報答我的?」

    蕭泠自嘲地笑笑,轉過身注視著他的眸子,放緩語速一字一頓地說:「我蕭泠既然享受了公主該有的待遇,那便要履行身為一國公主該盡的職責。讓人頂替,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還是說在你霍驍眼裡,我蕭泠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一反平常的,霍驍這次沒有再躲避她的目光,而是不卑不亢地和蕭泠對視著,啟唇反駁:「可是殿下您不也是替五公主去和親,反正都是替嫁,都不是五公主本人,換做他人又何妨?」

    「可我是公主,舍己救國本就是一個公主該有的信仰和覺悟。」

    蕭泠話語間潛藏著怒氣,她凝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所謂「男主」,緩緩搖了搖頭:「霍驍,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句「你太讓我失望了」,堵得霍驍啞口無言。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見蕭泠逐漸黯淡下去的眸光霍驍突然開始有些慌張,他不動聲色地咬了咬後牙,垂在腿側的手悄然收緊。

    「殿下千金之軀,明知漠北此次要求和親是有意為之,若是前往漠北嫁給那漠北太子,不知要受怎樣的折磨。」

    霍驍說著,目光定定地看著蕭泠,一雙犀利的眸子此刻卻染上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殿下,無論您如何看待臣,臣只希望殿下能夠喜樂安康。」

    「昧著良心的安康,本宮寧可不要。」蕭泠一把甩開手中那張從榻上少女頭上扯下來的蓋頭,語氣堅決。

    「我知曉你的人品,也堅信此事定不是你本人的意思,但我不管是誰慫恿你這樣做,我都只有一句話。」

    霍驍聞言微微抿唇,神情嚴肅一言不發。

    「別再糾結我放走蕭沄和褚昭一事了,我總歸是當了十八年公主,是先帝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現在……也該輪到我回報商丘了。」

    話畢,蕭泠轉頭望向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輕嘆一聲:「將她送回去吧,替本宮向她的家人道句歉。」

    霍驍聞言沒有動作,佇立在原地注視著蕭泠的側顏一言不發。

    良久,他終於垂下眼帘,隨之斂去眸中情緒,再次開口時聲音平靜又淡然,儼然回到了最開始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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