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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1:50:25 作者: 三琅
怕他會死。
自己卻要活著。
說好的一起面對,言溫松這個混蛋又拋下她,又拋下她!
江瑜聞見鼻尖的血腥味,趕緊去查看言溫松脊背的傷口,箭矢從後背一直插到前胸,囚服上的血水經過今晚的戰鬥,又向四周暈開了一圈。
她突然就有些不敢再碰言溫松。擔心自己輕輕一碰,他就會立即在她面前碎掉。
「言溫松,你……」
「我沒事。」言溫松轉身過來,用指腹擦了擦她下巴上的淚痕,溫聲道:「這下你信了,我不會那麼容易死。」
趙朔還活著,他怎麼敢死。
怎麼也不能讓江瑜便宜了他。
江瑜控制住情緒,指尖慢慢觸碰上他胸口,「那,那這裡……」
「放心,沒傷到要害,回去養一段時間就恢復了。」怕她不信,言溫松故意說的輕輕鬆鬆。
江瑜難受地抿著唇,把手縮了回來,然後去牽他的手,緊緊的,往山下走。
以防梁王留後手,嶺南不宜多待,他們得立刻離開。
福州的官兵早已將船備好,隨時可以起航。
言溫松想到黃啟善與江南的屍首,按照他這幾日在牢獄裡打聽到的消息,屍體應該是被扔去亂葬崗了,就在離小月山不遠的一座小土丘上。
屍體沒有辦法運回京城,言溫松只能在附近找個地方將人安葬了。
他望著江南的墓碑,胸腔內的情緒波動一瞬,又重新恢復寧靜,心裡空空蕩蕩的……
這言二郎該是走了。
江南離開了,他於世間便也再無眷念,釋懷了,他們的故事也將永遠留在揚州城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耳中……
言溫松又看向黃啟善的墓,想到他與龔照齡的事情,終究是念卿入骨,不敢言露,終生求而不得。
兩人皆是大夢一場。
他又恐自己與江瑜這一世也是一場夢,言溫松心裡隱隱生出些不安來。
他快速用力按了按胸口受傷的地方,感到疼痛,有血水汩汩冒出。
江瑜嚇了一跳,拿帕子去堵他的傷口,眼眶又氣又紅。
卻看言溫松,居然笑了出來。
疼痛是真的。
真好。
.
幾人到達福州時,已是九月下旬,枯葉凋零,簾卷西風。
天際飄著毛毛細雨。
江瑜的身子已經六個月了,行動不便,一路上都由言溫松這個傷患伺候著。
他胸口及後背的傷好後一直留有疤痕,消散不去。江瑜夜裡看到難受時,就會去吻一吻它,也把他抱緊些。
春生的屍體沒有找到,冬子那日並未隨他們一起離開,而是獨自一人悄悄在涼河水流域逗留,到處打聽春生的下落,三日後,他才去追福州的兵馬。
江瑜坐在廊檐下的倚欄邊,欄杆下方是一池稀稀疏疏的荷葉,半枯半榮,雨水細細密密往裡面落著,漾起一圈又一圈淺淺波紋。
她拿著軟糕坐在欄杆旁餵魚。
西風不緊不慢吹著,將她雲鬢間的薔薇流蘇簪吹得吹晃,發出輕輕的脆響,她湘妃色的裙擺也被吹起又落下。
江瑜望著池塘里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不知何時,身後多了一抹竹青。
言溫松拿來一件海棠紅的披風給她繫上,防止感染風寒,他深知這幾個月江瑜因為趕路而不得肆意走動,早已疲乏了,便沒打攪她這會兒的閒情逸緻。
只立在身後靜靜陪著她。
江瑜把手裡的魚食餵完了,緩緩伸出手,說要回去,言溫松便彎下腰把她抱起來,往臥房內走。
「我還沒去嶺南的江家看看。」
那時候走得匆忙,便沒想起這事,如今到了福州,竟念想得緊。
——那是她與孫妙音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言溫松把她放在榻上,將屋子裡的軟絲銀碳也給點燃了,又慢悠悠走過來,拿個巴掌大的袖爐遞給她,道:「將來生完孩子,咱們再帶他過去一起住些日子。」
江瑜低落的情緒瞬間消散了一些,她彎了彎眼睛,說好。
她把一隻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居然有些期待他快些出生。
這是她與言溫松的孩子。
將來也一定與他父親一般好看。
江瑜望著言溫松的臉,心裡竟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與滿足。
雨停了,冬子也趕到了福州,一行人由官兵護送著繼續前往盛京。
李洪康則被捆著,一路關在馬車裡,等到京城再由趙和發落。
越往前天越冷,冷空氣幾乎無孔不鑽,江瑜手裡一直捧著袖爐,感受著天氣由深秋一點點轉向仲冬,說話時,嘴邊都冒著白氣兒。
終於,他們在十二月初抵達京城。
然而,彼時京城的氣氛竟安靜得詭異。
言溫松剛將江瑜安排好,便一刻不停駕馬前去皇宮,他懷裡揣著兩本帳冊,押著李洪康到養心殿時,趙和也在等他,在對上皇帝目光的一剎那,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趙和開口了。
「言愛卿,令夫人之事,你可知曉?」
言溫松心裡一咯噔,趙和這樣問,多半就是指孫家因為『謀逆』被降為罪籍的事情,他心裡知道孫知孝是被冤枉的,但趙和不會承認。
江瑜如今尚在五服之內,便亦是罪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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