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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1:50:25 作者: 三琅
黃啟善本不想說,見他問了,猶豫著點了下頭。
「為什麼怕下官死?」言溫松很詫異,他與黃啟善除了職務交集,基本沒有交往。
黃啟善道:「言首輔只有你一個兒子。」
言溫松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 半晌, 他問了一句,「您與家父……」
「我是令尊的學生。」他說完就走了。
言溫松卻徹底愣在原地, 他記憶中並沒有這回事, 不過言二郎這些年基本待在揚州,言浴峰在盛京, 言浴峰似有意將他與京城隔離, 猜測是為了保護言二郎, 如此說來, 他不清楚言浴峰的事情很正常。
僅僅因為師徒之情,便甘願赴湯蹈火,這黃大人怕不是聖人吧?
言溫松皺了皺眉,覺得有點講不通,他按照黃啟善交代的,將他沒審查完的案卷拿過來親自處理。
天快黑時,言溫松照例要去兵馬司守幾個時辰的城門,他站起身,餘光卻忽然瞥見身側的案架上似乎有個暗格,他走近些看,將前門的案卷撥開,發現裡面果然有東西。
他將指尖按在上面,用力一推,下面瞬間打開一個凹槽,裡面靜靜躺著一卷竹簡。
言溫松指尖頓了頓,取了出來,打開。
片刻後,他眸色微變,這是……
言浴峰留下的東西。
上面記載了三年前去嶺南賑災的事情,與他所料一樣,賑災只是引子,真正目的是查糧餉的事情。
竹卷中記載咸豐十八年,廣州府尹李洪康私吞糧餉一萬五千餘兩,咸豐二十年,私吞糧餉兩萬三千餘兩;惠州府尹桓啟明豐十六年私吞糧餉一萬三千兩,咸豐十九年私吞糧餉兩萬餘兩;肇慶府尹葛宏陽……
攏共九府十三州。
言溫松看得心驚膽戰,嶺南年年水災,趙和砸下這麼多銀兩,依舊沒有改善,難怪趙和三年前要派人去查了。這麼大一個漏洞……
如果均被趙朔以及梁王拿去私造兵器,也就是說,整個嶺南幾乎全部失控……
趙和知道這份竹卷嗎?
不對,他就算知道也沒有用處。
言溫松記得言浴峰過世不久後,趙朔重新回到嶺南平亂,也就是說那時候蠻夷生亂,嶺南已經躁動不安,若再大範圍查辦貪官污吏,政權動盪,嚴重者會招致大規模的民間起義。
所以即便查到了這些,當時對趙朔來說,絲毫沒有任何威脅,殺言浴峰只是為了以絕後患。
而如今正是後患之期。
蠻夷已平,趙朔第一件事便是收繳趙朔兵權,那接下來,自然就輪到了那群貪官。
擒賊先擒王,趙朔已經被軟禁在盛京了……
怕嶺南生變,趙和才會急著這麼快就派黃啟善去查案。
言溫松突然想起婦人狀告李敏才的案子,一個小小婦人憑何能順利從嶺南來到盛京,即便她救夫心切,途中那麼多關卡,早就夠她死千百回了。
可她卻奇蹟的抵達盛京了。
這才是最大的蹊蹺,且這個案子出現的時間剛剛好,正在清楣案之後。
兵權,政權。
嶺南是要變天。
黃啟善此舉九死一生。
言溫松猛地將案卷重新放回去,快速駕馬往城東的方向趕,此刻天色已黑,他沒有回言府,而是去了關押長隨的院子,是他一月前特意讓冬子悄悄買下的,為了查案方便之用。
「開口了嗎?」言溫松問。
冬子低落地搖了搖頭,又指了指桶里的血水,「人是怕不行了。」
言溫松走到長隨面前,在他鼻尖處探了探,發現還有氣,長隨看見他來,古怪地笑出聲,「我說過,你不可能從我這裡查到任何線索。」
「是嗎?」言溫松冷下眉眼,「那你不妨聽聽接下來的話,咸豐十八年,廣州府尹李洪康私吞糧餉一萬五千餘兩,咸豐二十年,私吞糧餉兩萬三千餘兩;惠州府尹桓啟明豐十六年私吞糧餉……」
長隨瞳孔驟然縮緊,面色大變。
然而面前之人還在繼續說,「……陛下其實早就知曉嶺南的事情,至於為何沒動寧王,你當清楚,父子一場,並不想對他下殺手,所以陛下如今才將他軟禁於盛京,防止他謀反,防止他走上死路。但若寧王不知悔改,誰知道陛下之後會不會改變主意?」
「在這之前,若你招供,將罪責全部攬下,陛下為了顏面想來不會對寧王趕盡殺絕,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陛下的人明日就出發,你沒有時間了。」
「若你現在招供,我還能放你回去見他一面。」
「放我走?」長隨譏笑,「我憑什麼信你!」
「就憑你沒有其他選擇。」
言溫松說完等了片刻,見長隨低下頭,沒有打算再回應的樣子,他朝冬子使個眼色,往門口而去。
冬子深吸一口氣,他悲憫地望了眼長隨,然後慢慢拿起刑架上的刀,準備結束他的生命。
長隨卻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快到門邊的腳步緩緩停了下來,言溫松轉過身望他,面容陷在陰影里。
長隨戚戚一笑,那聲音竟是說不出的淒涼,「你真一點都不像言浴峰的兒子,你比他狠多了,我可以招,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言溫松:「你沒有資格同本官談條件。」
「寧王對我有再生之恩,是他救了我的命,如今就當是還恩了,」長隨目光深遠,很快又回到言溫松身上,「你父親的確是我殺的,你若報仇只管來找我,不要傷害寧王,還有,這個罪我認了,還請你說到做到,主子他也是個可憐之人,若真到了那一天,求你饒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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