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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1:50:25 作者: 三琅
    應該不會這麼巧懷孕了吧……

    .

    揚州。

    冬子與春生已抵達言府多日,江家的人搬出知州府後,帶不走的下人便被發賣到人牙子那邊,這些人多半是年老、殘疾或者行動不便的,府上的老人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些。

    這些人低價進,又幹不了多少活計,還要養著,人牙子正愁買家,沒料到來了兩個冤大頭。冬子打聽一番,買了幾個在柳姨娘和鄧芸鳳院子裡伺候過的僕人回去,經過盤問,二人終於找到了當初接生江瑛的兩名穩婆,連夜把人帶回府,使了些銀子把兩人嘴巴撬開。

    ——柳姨娘的死竟真是意外。

    原來鄧芸鳳當初生下江南,身體虧空,再難有孕,即便懷上也留不住,果不其然,十年間鄧芸鳳滑胎兩次,她膝下沒有兒子,當家主母的位置總坐不踏實,無奈之下,想出一個法子,讓自己的陪嫁丫鬟柳枝爬江道台的床。

    事發後,江道台只能抬她為姨娘,沒想到那柳枝格外爭氣,抬為姨娘不久就被診斷出懷有身孕,產子那日,鄧芸鳳讓從娘家帶來的穩婆去接生,叮囑生了哥兒,便去母留子。她手裡捏著穩婆的賣身契,兩人不敢不從,也怪那柳枝運氣不好,怎麼就偏偏懷了個哥兒。

    柳姨娘誕江瑛時,穩婆在湯藥里放了致使血崩的藥物,柳枝拼勁最後一絲氣力才把兒子生下來,自己卻死了,念在主僕情誼上,鄧芸鳳厚葬了柳枝,還將江瑛收為嫡子,如親子般照料,擔盡了賢惠美名。

    春生聽罷,氣得攥緊拳頭,似要去打這兩個喪盡天良的老虔婆。

    兩人見狀嚇了一跳,哆哆嗦嗦抱著懷裡的銀子就想跑。

    雲氏早已帶著丫鬟小廝把院子圍了起來,兩人見躲不掉,只能跪下求饒。

    冬子拉住春生,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把人安撫住,而後冷冷睨著兩名穩婆道:「想活命就聽我們的話,這銀子事成後也還是你們的。」

    兩人對視一眼,知已別無選擇,緩緩應了下來。

    雲氏把人關進柴房看起來,冬子則隨春生去了一趟家裡。

    那是個揚州城外的小村莊。

    附近地皮早已被言府的人買下來,種桑養蠶,冬子的大哥二哥及幼妹也在裡面幹活,靠著言府發的工錢,日子比以前好過些,倒不至於再賣兒鬻女。

    兩人到時已是晚間。

    一家子正準備吃飯,聽見馬車聲,四丫走了出來,瞧見馬車上下來的是三哥,驚喜地立刻跑過去抱住他,四丫不過九歲,又嬌小瘦弱,幾乎不費力就被春生抱了起來。

    「三哥,你這次又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呀?」

    春生每次偷跑回來都會帶點吃的或者好玩的,四丫習慣性往他懷裡摸去,摸出一包糖果。她喜滋滋地打開上面的油紙,拿出一顆放入口中,小心翼翼舔吃著。

    兩人被迎進屋中一同用飯,大哥、二哥還有爹娘都在,他們一會兒與春生說話,一會兒去看冬子,也不怪大家總瞅他,冬子個兒高,人也俊,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就是膚色稍微黑了點,可即便如此,比他們這些常年幹活的人要白淨多了。

    冬子略不自在地吃了兩口,後半程幾乎都在與二老說話。

    晚飯快結束時,二老捨不得,挽留兩人在家住一晚再走。

    此刻已然天黑,冬子與春生便答應下來。

    大哥跑去與二哥一起睡,特意將房間留給兩人,冬子去房間時,春生沒有跟上,他偷偷去了二老的屋子,將這些日子在府中領的工錢都給了兩人,說是留著給大哥二哥娶媳婦用。

    出門前又哭著磕了一個頭。

    也不知道下次回來得等到什麼時候。爹娘身體不好,他總會掛念些。

    二老嘆口氣,淚沾衣襟,他們這麼多年心裡仍是過意不去,當年為了給老大治病,把五歲的兒子賣去言府,因為他們打聽到一些大戶人家喜歡買些幼童,從小管教做家奴。

    這年頭能活命就不錯了,春生去了後,沒想到非但不記恨家裡,還常常帶些吃食偷跑回來。

    二老感動不已,內疚也愈發深。

    磕完頭,春生走了出去,發現冬子還沒有睡,正在門口梨樹下乘涼,見他過來,招了招手。

    他慢吞吞走過去,問怎麼了。

    冬子忽然就把人拉出院子,拉到房子後面,旁邊有條不深不淺的小溪。

    月亮映入溪水,夏風陣陣,草叢裡飛起一片熠熠螢火,漂亮極了。

    春生要去抓兩隻,給四丫玩。

    冬子卻按住他說:「這次離開揚州,以後可能都回不來了,我方才飯間瞧你的表情,似不想走,既如此就留下來吧,我明日回京跟二爺求情。」

    春生愣了一下,他望著冬子黑黝黝的眼睛,陷入猶疑。

    爹娘年事已高,怕是沒有幾年可活了,他確實想留下來盡孝,但……

    「你聽我說,我知你原本與我不是一路人,」冬子彎下腰,摸了摸他腦袋,低聲勸道:「是我把你拉入歧途,如今你若是後悔還來得及,沒有人知道那些事情,你將來可以正常娶妻生子,這不是很好嗎?」

    天上月把眼前人的面龐照得冷硬分明,冬子陷在陰影里的一半面容看不清神色。

    他身後徐徐升起一隻又一隻的螢火,螢火微微,倒映在春生清澈的淺瞳里。

    仿佛在那一瞬間,他要失去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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