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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1:50:25 作者: 三琅
一個死人,他難道還想再出來……
言溫鬆喉頭湧出一口腥甜,又被他強行咽回去,他努力不去理會腦中的異樣,奮力甩開江南的手,一步一步,挪著步子往前走。
他不能想起來。
一丁點也不能。
他只是言溫松,不是言二郎。
江南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只有他的小妻子,只有每日等他回家的江瑜,想起來後,江瑜該怎麼辦呀?
強行封存記憶,讓言溫松眼底漸漸漫上恐怖駭人的血絲,他額頭出汗,步伐沉重緩慢,仿若雙腳縛上了枷鎖。
江南不甘心就此放棄,她的時間已無多少,不想與魏世子定親。
那個男人只不過在春獵宴會上聽了一遍《點靈犀》,就說與她心有靈犀,要娶她為妻,他連這首曲子的意思都沒聽明白,就是個附庸風雅的紈絝子弟,哪裡能跟言二郎比?她不要嫁給這樣的人。
「二郎,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不信你全都忘了。」
江南拉住他,倏然踮起腳尖摟住言溫松的脖子,他臉上面巾瞬間掉落,兩人頭頂的油紙傘傾斜,她的脊背被雨水快速淋濕,又暈開一大片,薄薄的衣衫料子就那樣將裡面水藍色的小衣顯現出來。
丫鬟立刻將傘遮過去,擔心被人瞧見。
言溫松嘴角沁出一點血,他伸出指尖擦了擦,努力穩住胸腔內的情緒,再次將人推開。
忽然間,他聽見了巷子盡頭,車軲轆碾壓雨水的聲音,像有什麼不好預感似的,他快速望過去。
那輛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車把式愣了一瞬,才敢撩開帷幔。
寶瓶瞧見他不對勁的面色,心裡咯噔一聲,以為言溫松出什麼事了,也朝巷子裡看去,卻在下一刻瞳孔微微睜大,她趕緊趁江瑜反應過來前,把人攔住。
這江嫡女怎麼又跟二爺扯上關係了?
不能叫小夫人瞧見。
寶瓶正打算讓車把式調頭離開,對面的江南已經注意到了這邊,她瞥一眼寶瓶,驀地摘下帷帽從身後緊緊摟住言溫松。
言溫松腳步不穩,胸腔酸脹,大堆龐雜模糊的記憶似想湧出來占領這具身體,他喉間又湧出一口血,吐在了腳底下的水窪中。
血水緩緩暈開。
雨幕下,他看見江瑜撩開了馬車側面的帘子,怔怔朝他望來。
第40章
江瑜手裡的傘瞬間滑落下去。
她僵硬地坐在那兒, 不可置信地望著言溫松與江南抱在一起,她看見江南眼裡濃稠到化不開的情誼,她在凝望自己深愛的戀人。
寶瓶趕緊把傘撿起來, 安慰她道:「夫人莫多想, 二爺不會做出這種事,想來是有什麼誤會。」
江瑜眼眶酸澀, 面龐僵硬,她儘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怎麼能平靜下來呢?
她做不到。
做不到視若無睹。
哪怕一點點的假裝都不行。
江瑜放下馬車帘子,將身子背靠在車廂壁上, 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她回想這些日子裡, 言溫松與她說過的每一句情話,心如刀絞。
靜嫻看見她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閉上嘴巴,不發出一點聲響。
言溫松恢復點力氣,趕緊推開江南,忍住口腔里的腥甜往這邊快步走來。
江南倒在地上, 雨水混合著淚液將她清冷的面龐打濕, 她望著言溫松焦急的身影,低低苦笑出聲, 丫鬟忍童忙將人扶起來, 捏著帕子小心翼翼給她擦,邊擦邊埋怨道:「言二郎根本就不值得小姐這麼做, 要奴婢說, 您就該嫁給魏世子, 去國公府享福。」
「我自己擦。」江南猛地將帕子拿過來, 指尖捏得泛白。
她剛才明明感覺到言二郎動容了一瞬,又在江瑜出現時忽然沒了,就差一點點了,江南有些不甘心。
言溫鬆快速邁入馬車,去看江瑜的面色。
他瞳眸漆黑,眼球暴起的紅血絲恐怖駭人,靜嫻被嚇得哇哇哭起來,以為他要打江瑜,小身子顫巍巍撲上去,咬在他潮濕的手腕上。
「姑姑,把她抱出去,我與夫人有話要單獨說。」言溫松望著江瑜開口,聲色淡淡。
寶瓶忙讓外面的車把式幫忙,撐著傘,帶靜嫻去了旁邊的酒肆落腳。
帷幔重新落了下去,呼呼朔風卷著帷幔邊角急急拍打,細縫裡透進來些許不甚明朗的光亮。
江瑜坐在角落裡,兩條手臂環抱著膝蓋,淚水將織錦薔薇的粉色袖料打濕,她哭起來竟是沒有聲音的。
言溫松彎腰蹲在她面前,一邊膝蓋彎下去,輕輕點在馬車地板上,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上前用力摟住江瑜,讓她在自己懷裡顫顫地哭,聽著她的哭聲從無到有,再緩緩弱下去,她咬著他的肩膀,用力,又用力,咬出了血。
言溫松輕微皺了下眉,僵著手按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撫著,直到江瑜哭累了,咬累了,又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心情似乎平靜了下來,言溫松才低聲道:「夫人不信爺,夫人是不是從來沒有信過爺?江南那點伎倆你竟也信,還哭成了這樣,嘖,丑不醜?」
言溫松身體緩緩往後退,修長的手指捏住江瑜的下巴,又慢悠悠從她懷裡摸出一角絲帕,仔細給她哭紅的臉擦了擦。
江瑜聽他這樣說,本來還氣著的,注意力不知怎地就轉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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