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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1:50:25 作者: 三琅
    他突然想起曾夫子說過的話:活乃根,變方存。而目標不變,乃至成海。

    不確定自己的猜測對不對,殿試在即,他只能賭一把了。

    他撩起袖子,提筆蘸墨,於宣紙上不緊不慢落下一列字。

    「大道之行也,萬民志焉;貪腐之行,萬民慍焉。今有聖明憐察,民之福矣。謹有清廉拙策奉之……」

    言溫松打算從五個方面寫。

    德,刑,監察,獎罰,以及最後的可延續性。

    他一動筆,趙和目光就望過去了,卻在這時,有侍官從側殿快步進來,與他耳語幾句,趙和聽罷,龍顏微變。

    趙朔怎麼提前回來了?

    「讓他去乾清宮候著,待朕殿試結束再過去。」趙和淡淡吩咐道。

    那小官應了聲,恭敬退出去。

    殿試時間很長,將近晌午,試畢,禮部將考卷全部收上去,當著眾考生及皇帝的面批閱,最後選出前十名,將考卷遞與趙和,由其欽點前三甲。

    侍官恭敬地將一沓考卷雙手呈上,趙和接過,他一張一張翻閱著,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學子們卻不由得放輕了呼吸。

    「羅景生何在?」皇帝忽然出聲。

    羅譽立刻緊張地上前一步,將將要跪拜,被侍官提醒了下,他又重新站好,雙手疊合胸前,正色道:「學生在。」

    趙和看著手裡的卷子問:「你所言,民者好利祿而惡刑罰,當以獎惠資之,若行之無效,何如?」

    羅譽:「自當聖德內勉為主,法令為輔。」

    「退下。」

    「是。」羅譽像逃過一劫,他恭敬退回隊列,餘光瞥了眼首位的言溫松,但見他脊背挺直,似與往日無異。

    趙朔:「陳守坤。」

    「學生在。」

    「窮法生惡,如是焉除貪邪之道?」

    「學生以為當除惡務盡,此乃肅清律令之必然……」

    「退下。」

    「……」

    「言溫松。」趙和一連問了九人,最後方看向眾人最前方的他。按照賀朝殿試慣例,言溫松今日頭戴儒巾,著一身圓領青袍,腰間系絲質細帶,足履朝靴。此刻正雙目微垂,面色如常。

    言溫松上前一步,雙手交合道:「學生在。」

    「刑、德、獎懲、監察,如你所言,需兼顧全局方得以矯貪正邪,瑣亂冗雜,何以長存?」趙和說罷,正襟危坐,目色沉然。

    言溫松高聲道:「若刑有度,德有量,獎懲有據,監察通達,四者悉行循序,自可內外一統,焉無長存?聖人憂者,蓋今綱序不明,不見微毫,上誠下罔,不通達也。非破不可立,立則長存。明職細責,上下互省,職透政通,刑、德、獎懲、監察自然持續可待。」

    趙和眯起眸子:「卿之意,變法?」

    此話一出,百官肅然,皆露駭色。

    四方八面湧入的探究目光讓言溫松眼睫顫了顫,他對上趙和極具壓迫的視線,須臾,肅色嚴聲道:「活乃根,變方存。而目標不變,乃至成海。學生以為,未嘗不可。」

    大殿內,百官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

    這樣敏感的問題,誰敢提?犯不著為了一次殿試賠上自己的仕途。

    言溫松像個不要命的賭徒。

    從他決定科舉入仕開始,便是在賭,贏了,言府生,輸了,難逃衰亡。

    他不卑不亢立在眾學子的最前方,一枝獨秀,傲得如同異類。

    羅譽都悄悄替他捏了把汗。

    趙和卻突然大笑一聲:「好。」他將手裡的答卷輕輕放下,立刻有侍官接過去。

    「答得好,活乃根,變方存。甚合朕意,望卿日後多多自勉於心。」皇帝語罷站起身來,宣布:「此屆新科狀元歸言溫松,本朝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

    第31章

    今日殿試, 言溫松早早就出了府,靜嫻小惡魔終於可以毫無阻擋跑進後院玩鬧,後面跟著沈玦, 兩人放了會兒風箏, 瞧見冬子拎著兔子進門,紛紛跑過去。

    江瑜注意到沈玦面色似乎更差了, 看著令人擔憂。

    冬子說:「沈府的丫鬟來了,說六少爺是偷跑出來的,要把他帶回去。」

    沈玦身體一僵,面色漲紅。

    靜嫻抓只兔子躥到他面前, 塞他懷裡, 「給你的。」

    沈玦望了江瑜一眼,抱在懷中,跟著冬子出去了。

    冬子再回來時,身邊又多一人,孫姨娘。

    乍然見到孫妙音,江瑜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拉著裙擺快速小跑過去, 像稚子那般將人摟在懷裡, 「阿娘。」

    孫妙音開心地嗯一聲,輕拍她後背道:「進屋說。」

    江瑜點點頭, 牽著人進屋。

    寶瓶在外面逗靜嫻玩, 此刻只有香蕊侍奉在內,她熟稔地泡了壺黃山毛尖遞給二人。

    孫妙音正與江瑜聊著話, 接過來, 看了她一眼。

    江瑜道:「你先出去吧。」

    「是。」香蕊端著茶盤往外間走。

    待聽見一道關門聲, 孫妙音這才拉住江瑜的手, 緊張道:「娘這次是偷跑出來的,馬上就得回去,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聲,歲歲,你快逃吧,這京城不能再待了。」

    江瑜詫然:「母親為何這樣說?」

    孫妙音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悲從中來,「你可還記得三年前在嶺南時,那個化名容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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