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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39:54 作者: 空淨
牧季霖低著頭,抬眼看著她,目光有些被搓破的窘迫。可他也只是這麼看著,並未多言。
鍾離笙又道:「楊副將說得不錯,盤流縣是北漠的一部分,盤流子民也是大祁的子民。您怎麼可以放任不管呢?您,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牧叔嗎?」
「小姐……這不一樣。」牧季霖皺著眉,別過臉。
見他似乎根本沒有幫忙的心,她心猛地一沉,不自覺後退一步,皺起柳眉,眼神中布滿哀傷,自嘲道:「呵,是不一樣了。就連我都不再是以前的我看了。離笙又怎能無禮要求,我的牧叔叔還是以前那個視北漠子民為天高的牧叔叔呢?」
說罷,她失望地最後看了一眼牧季霖,扭身便走。
「小姐!」
牧季霖蒼老伴著一絲哀求的聲音喊起,帶著顫音問道:「小姐,要去何處?」
「牧大人既不願救我北漠子民,自當,由我鍾家人來救!」
她語氣中帶著赴然,眼神充滿堅定,仿佛那個紅衣颯烈,無所畏懼的女子回到了她身上。
「不可。」牧季霖瞪著眼,似乎在極力忍者什麼,他顫抖著左右搖頭,連雙頰都在顫抖,「您不可幫他!您絕對不能幫他!」
「為何?!!」鍾離笙猛地轉身,眼睛通紅,「為何不能!我父親致死都在守護大祁的子民,我段沒想到,他曾經最信任的屬下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
她不願再多說了,晚一分鐘前去,那些被淹沒的百姓生機便淡一分。
可讓她的腳剛跨過門檻,落到地面,身後忽然響起咚的一聲。
「少將軍!」聲音帶著哀求。
「生來孤苦無所依,豆角之年入將門。一舉終得了他廟堂之高,欲一舉展翅天地游!可東風停,大雨傾瀉。恩公受冤,忠魂已去。可爾魂骨未消!蟄伏七年!籌謀七年!終苦得後將把家還。」
「舉萬兵!破城池!殺傷他金鑾殿!還他一個公道自在!」
鍾離笙怔愣住了,顫抖著目光,一點一點慢慢轉身。
牧季霖跪在地上,一雙布滿皺紋的大手拖著一個金色令牌,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七年前,鍾家軍出現內敵,大祁痛失一座城池。大將軍於萬軍前將叛徒斬殺卻被污衊勾結外敵!他整整三日三夜不合眼,帶著鍾家軍浴血奮戰。可在一次埋伏之戰中,本該支援的軍隊卻不知是誰傳的命令,停止了支援!」
她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惶恐搖頭:「別說了。」
「可大將軍英勇!不願數十百名鍾家軍無辜命喪。將軍拼盡全力帶著他們突出重圍,可自己卻身重數刀,再也支撐不下去。」
她見過!
親眼看見父親斷了左手。後背,胸前巨大的刀口能看見森白的骨頭。他面色慘白的模樣,就如噩夢一樣纏著她掐住她,整整七年從未停歇!
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而下,她看著跟前跪著的人,已經猜到他究竟要做什麼。
那金色的令牌上,是一個豪邁桀驁的『鍾』字!
「少將軍!屬下等了您七年!為的就是將令牌交予您。」
「請少將軍衝上金鑾殿!」
「以十萬鍾家軍為底氣!為大將軍討個公道!!」
她被震驚到了,常年無波的臉上閃滿了詫色。
「牧叔...你!」
「請!少將軍!攜十萬鍾家軍!還大將軍一個公道!」牧季霖一字一句吼,聲音嘶啞,帶著赴死的決絕。
他忽然抬頭,鏗鏘有力道:「楚北川生性狡詐,懂計謀,城府極深!他培養出的定北軍更是絲毫不必鍾家軍差。」眼中閃著光:「若此時,能夠憑藉此次的大災讓他損兵折將。我們攻入祁京之時,便可少些阻礙。」
鍾離笙聽著,目光越來越沉。
七年前,得知朝堂之中無人為父親爭辯,無人信父親所說之話時,她也曾痴狂地想用武去替父親討回這個公道。
可即便如此,當初的她還是止住了。
那如今,便更不可能再瘋魔,不顧一切地隨心所願。
她明白牧季霖的心,卻也只能沉沉嘆了聲氣,走上前扶起他柔聲道:「牧叔,我知曉你想為父親沉冤的心。可您會否忘了父親曾經說過,戰爭之中最苦的不是上戰場殺敵可能隨時喪命的將士,而是那些平靜的生活被打破無辜受連的普通百姓。他們既沒有享受朝廷的俸祿,只求安穩的生活。」
「難道我們要為了心中的私慾讓他們再次飽受饑荒、逃亡、膽戰心驚的日子嗎?牧叔向來最是了解父親,也是父親最信任的人。您當知道若父親還在世,定然不會同意我們這麼做。」
她鬆開攙著牧季霖的手,慢慢扯開嘴角,「今日之事,離笙從未聽過、見過。盤流縣的人還等著他們的太守去救他們呢!不知太守可願帶我同去啊?」
牧季霖沉下肩,緩緩抬眼,「少將軍...您,當真不願?」
「願,但不能。」
她的話猶如一盆冰冷的涼水,將他心中的熱情澆熄,也將他多年的籌謀盡數否決、推翻、埋葬。
「季霖,北漠以後,便拜託你了。」
篤地,熟悉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
這句話,帶著無比的信任。
這句話,也是他與將軍此生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37章 救災的大善人
盤流縣內,高聳的城牆被土黃色的泥沙淹沒,在靠近城中心,有一顆巨石將一個瓦房滾成粉末,壓在了一口枯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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