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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39:54 作者: 空淨
聽完,周公公抬手遮了遮自己的嘴巴,笑了幾聲,「抱歉鍾姑娘,以前雜家倒是叫習慣了。未曾考慮周到,是雜家的不是了。」
鍾離笙微微頷首搖頭,「無妨」,才尋了下首坐下。
「既然叫了姑娘來,那雜家也就不繞彎子了。姑娘可知,此次雜家前來所為何?」她剛屁股落凳,周公公便開誠布公道。
鍾離笙為自己倒了杯茶,頓了頓,道:「知道。」
周公公滿意點頭,「雜家記得,公主年幼時曾與姑娘約定,只有姑娘嫁人了,我們公主才會出嫁。可有其事?」
鍾離笙點頭。
周公公繼續道:「雖說姑娘如今僅是一介平民,可我們公主卻仍舊掛念著你。立夏,九公主便及笄了,是個嫁人的好時節。」
他站起身,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道明黃卷布,攤開,誦讀:「庶民鍾離笙接旨。」
望著他手中的聖旨,鍾離笙愣了片刻。
她沒有想到,原以為官家只是托個口諭告訴她,即使有人向他求娶於她,也因她是個有罪之身而不得成。
她早就做好心裡準備了,只是,竟不知陣仗能這般大。
鍾離笙移步到正堂中間,雙膝跪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庶民鍾離笙曾因罪而不得嫁娶。今皇恩浩蕩,遂大開恩典。即日起,鍾氏獨孤,鍾離笙,可婚嫁,自結締。欽此。」
鍾離笙眼中帶著猶疑抬頭看周公公,在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後,她只覺不可思議地冷笑了一聲。
曾當年,她父帥被人構陷通敵,自始效忠的陛下懷疑他,向來交好的同僚不信他。最後,她父帥為了自證清白,死在戰場上,身首異處。
她心中有怨,有恨!便差點將陀城這樣的邊塞大城拱手讓與敵國,險釀成大禍。
雖然最後她懸崖勒馬,陀城保住了,卻也死去了成千上萬的將士,浪費了萬石糧草。
當年恰逢大旱,國庫虧空,為了這一仗,全國徵收賦稅。皆國罵她是個禍國妖女,當不成將,只會害國。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鍾離笙開始懷疑,自己拼盡一切、貢獻所有所保護的,究竟有何意義。
回憶如抽絲插繭般侵入她的腦海,鍾離笙只覺得背後發寒,右手如上萬隻螞蟻在啃食。
周公公:「鍾姑娘,陛下念在往昔與鍾老將軍的交情,為姑娘特開恩典,望姑娘莫要辜負了陛下的一番好意啊。」
「……」
「草民......接旨。」
她忍著痛,接過聖旨。望著手中明黃的、繡著龍紋的聖旨發愣,心底的寒意也越發濃烈。
見她拿過,周公公一雙眼睛閃著精明,笑著,為她的識時務滿意的點了點頭。
鍾離笙手指摩挲著全蠶絲布料的聖旨,心裡思量著。
上頭那位的想法她大致也知曉個七七八八。
可難道就要隨了那位的意願,真的找個人嫁了嗎?
不!
她不僅不會嫁給楚將軍。此生,也不斷會嫁與任何人。
鍾家受人詬病,父帥在九泉下不得安息,她又怎能嫁人,一輩子被困在深宅里!
周公公由劉謙父女二人相送離開了,鍾離笙與心腹二人繼續留下主堂,等著給劉謙父女一個交代。
她將聖旨交於紅青,坐在椅子上發呆。
屋內僅有三人,是連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
身後的鐘幸憋了半天,終是憋不住了。他小聲嘀咕道:「主子,您被禁婚配的旨意是官家私底里說的,沒什麼人知道。如今又這般,不是多此一舉嗎?」
紅青冷笑一聲:「你可真是個榆木,管家的意思是要主子拒絕了那楚將軍的求娶之意,尋個人嫁去斷了念想,要主子把人讓給九公主。」
「啊?」鍾幸瞪大了眼,「可......可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過分?九公主何等身份,那可比主子尊貴多了。」
「你...你你胡說!難道在你心中主子就不尊貴了嗎?!」
鍾幸很是為鍾離笙打抱不平,卻也深知聖命不可違。
但主子在自己心中那是無比尊貴的存在,他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鍾幸衝著紅青吼,紅青卻只翻了個白眼,然後換手握住劍鞘,雙手交疊環於胸前,不再多言。
見此,鍾幸也怒了,不打算再理她,嘟著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
鍾離笙扭頭。
對他們二人的吵鬧只是一笑而過。
鍾幸是戰亂最凶篤的那一年,她自貧民窟所救下的。昔年他才只是個快要病死的、險些被當做食物的七歲小男孩。
而紅青自小就跟著她。
哪怕鍾家最後沒落了,他們二人也從未離開過她。
鍾離笙欣慰一笑,認真的回了鍾幸:「住進舅父家之時,我曾答應母親,凡事皆以舅父一家的意願為先。既然詩表妹早與那楚將軍締結了姻親,那我便不該再成為他們之間障礙,以免壞了母親與舅父的兄妹情誼。」
鍾幸點頭,卻又蹙緊眉頭,「可夫人曾經不是已經與您斷絕……」
鍾離笙的眼神暗了下去,變得猶如一汪沉水。
鍾幸似乎察覺到話不適宜,低下頭抿著嘴,不再多言。
紅青餘光瞥見庭院內急趕而來的一黑一紫的兩道身影,低聲提醒道:「主子,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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