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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35:31 作者: 颯露白
    高懷瑜這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怔愣許久,最後低下頭去。

    「我怕痛……」高懷瑜笑了笑,低低道,「沒有痛覺,也很好……」

    很好麼?

    感覺不到疼痛……所以他從來不會愛惜自己,每一次他都像是要毀掉自己一樣。

    這哪裡是什麼好事,分明是他的身體在讓他自毀。

    「你……」先起來。

    元熙沒能把話說完,高懷瑜的身體突然無法支撐,往前傾去。

    元熙迅速護住了他,嘶聲道:「你怎麼了?」

    「陛下,臣只是突然有些暈……」高懷瑜半闔眼眸,努力想撐起身體,結果直接跌進了元熙的懷抱里。

    元熙緊緊摟住他,感受著壓過來的重量,似乎想起來什麼,抬手往他額頭探去。

    很燙……

    發燒了。

    從前元熙聽過些奇聞,記得這種患有無痛之症的人好像極易發燒,身體溫度時不時就會異於常人。好些人幼時便直接燒壞了腦子,變得痴傻呆笨,活不到成年。

    高懷瑜……一直如此麼?

    高家人知道麼?會不會將他視作異類,視為不祥?當年推他坐帝位又把他拽下來,是不是就是以為他好欺負好控制?

    元熙越想越怒,愈發覺得高家人這些年對他的迫害恐怕遠不止自己已經知道的那些。

    他這些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呃……」高懷瑜懨懨的,「我好暈……」

    元熙:「很熱麼?」

    「不知道……」高懷瑜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腦子一片混亂,似乎已經有些不清醒了……卻沒有太多不適感。他感受不到,身體卻照舊做出了反應。

    元熙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身上傷口,將他抱起,快步走向床榻。

    25

    這大晚上的,元熙還差點派人滿大街去買冰,就因為高懷瑜突然發起高燒,昏迷不醒。

    還好安陽侯府上存了一點,高懷瑜自己對冷熱帶來的不適感沒太大感覺,到了天熱的時候都不用冰塊消暑,不過下人們依舊在冬天時存了些冰以備不時之需。

    留在安陽侯府上候著的太醫又來給高懷瑜診斷,開了退燒藥。元熙在旁邊坐著等了許久,看人餵他把藥喝下才安心。

    「啟稟陛下,安陽侯受過外傷,因而起了高燒,實屬正常。只需外敷降溫,服藥退燒即可,陛下無需太過憂心。」太醫看皇帝一直在床邊憂心忡忡一語不發,便開口。

    「好。」元熙閉上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頭,「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元熙坐了很久,直到侍衛跑進來跟玉珠說了幾句話,玉珠又有些猶豫地告訴他該回宮去了,他才回過神來。

    「陛下,若是再晚些,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玉珠把那侍衛的話複述了一遍。

    照往常這時候,宮門都早就關了。皇帝不好好待在宮裡,大晚上跑到臣子家中算怎麼回事?

    皇帝陛下總不會還想在這裡留一晚上吧……不說別的,堂堂天子,因為臣子受傷病了,就在外邊待一晚上?這種理由可站不住腳。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元熙嘆口氣,又伸手去摸了摸高懷瑜臉頰。

    依舊有些熱燙,原本因受傷失血的臉都有了病態的嫣紅,嘴唇卻是蒼白的。長長的眼睫時而顫動一下,看來睡得並不安穩。

    感覺不到痛,該有的症狀還是有。

    元熙取過帕子為他擦了擦臉,猶豫一下,又把他全身都擦了一遍。

    他燒得厲害,就只著了一件清涼單衣,元熙難免有點心猿意馬。

    高懷瑜比起他要纖瘦些,卻也不是瘦弱,而是一身漂亮肌肉勁瘦有力。

    元熙覺得高懷瑜是只漂亮小貓,不過是只修長漂亮有些凶的小豹貓,一躍能上房梁的那種。

    他伸出手指,在高懷瑜面上描摹。

    撫過眉眼,鼻樑,嘴唇……

    高懷瑜生得當真好看,也不知是像阿爹多些,還是像阿娘多些。

    傳聞不是說他長得很像文昭帝皇后,因此頗得文昭帝寵愛麼?

    若文昭帝的太子還活著,或者文昭帝晚駕崩幾年,有父兄在,他是不是就能一直被疼愛著長大?

    不會被文宣帝拉上帝位當傀儡,又被廢為清河王,也不會被如此猜忌,被逼到絕路。

    也許他能毫無顧忌地施展自己的才華,不用稱病退讓,不用為一群廢物操勞憂心,卻換來廢為庶人,鴆酒賜死。

    那樣他便不會被迫出逃,隨自己來到玉京……可那樣也很好,他能過得恣意瀟灑些,也許他們會是對手……那自己便征服他。

    又或者,自己能再多活幾年呢?

    上一世自己早早駕崩離世,之後他怎麼了?

    玉珠說過,大魏沒能統一天下。

    那他……

    元熙突然不敢繼續往下想。

    死了就死了,什麼都感受不到。他的記憶只停留在靈州一戰,他都還不知道靈州的結局,不知道高珩的叛軍如何了。

    十幾年之後,大魏沒了,簡簡單單一句話,背後是怎樣的慘痛……他能想到的,只會遠遠不及。

    元熙指腹在他唇瓣上輕輕摩挲,最後憐惜地望了幾眼,緩緩起身。

    該走了。

    「陛下……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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