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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白爭流並未阻止。讓大伙兒罵罵,也算給他們發泄的渠道。

    這麼聽了半盞茶工夫,他終於有其他動作。

    左手維持著扣住沐鷹下巴的姿勢,右手則抬起來,示意眾江湖客安靜。

    人們看到,聲音逐漸低下去。這時候,白爭流再開口,問沐鷹:「你成了這副樣子,想來其他長沖門人也差不了多少,對否?」

    沐鷹仍是咬牙。

    白爭流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

    他不準備與沐鷹費口舌。對方既然不答,刀客便探出神識,欲直接在對方識海當中搜尋答案。

    沐鷹尚未防備,便覺得頭腦當中一陣劇痛。

    他面色驟然煞白,身體顫抖不止。大量冷汗從鬢角滾落,嘴唇都哆嗦。分明沒過多長時候,人卻已經像是被從水中撈出來的屍體。花了好大精力,才吐出一聲:「不……」

    白爭流漫不經心:「哦,那你要直接說嗎?」

    「對,對。」沐鷹痛苦地回答。

    嗓音落下,頭腦中那股刀子翻攪似的疼痛頓時弱下許多。

    他如蒙大赦,同時心頭恨恨:「這伙兒人,竟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正道』!這上來便搜魂的手段,縱是那老畜生門下弟子也……」

    白爭流說:「『正道』或者『不正道』,自然看所行目的為何。對你這種惡事做盡之人,用不著客氣吧?」

    沐鷹聞言悚然,忽地意識到,對方只是停止了「搜魂」,神識卻依然停留在自己識海間。

    自己有什麼想法、念頭,這年輕刀客統統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明白這點,沐鷹不敢繼續亂想。收斂心思,只當自己是一塊兒石頭。

    白爭流卻不可能放過這顆明顯對島上諸事知之甚多的「石頭」。見沐鷹顫顫巍巍、難以開口,他眼睛微微眯起,便要有所行動。

    「我說,我說!」沐鷹從刀客神色中看出威脅,一個激靈,脫口而出,「幾個月前,我們上了島。袁松濤那狗東西,找到老魔前頭說的位置,便要像他說的那樣,開啟『通道』。」

    「通道」。

    白爭流眼神微安,面色不動,冷聲道:「繼續。」

    沐鷹恐懼地看著他。任誰見了此刻的男人,都無法將他與過往長沖門中的「沐前輩」聯繫在一起。

    縱是他自己,也絕對想像不到。開啟通道、迎接尊者降臨,原本是自己半生奮鬥之事。可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恐懼之後,憤恨湧上。沐鷹繼續道:「我們將這些年積攢的陰石全都搬來,布置在老魔頭吩咐的地方。再加上招魂幡,其中萬千怨鬼同時被引動……一時天地變色,陰風滾滾。我們便眼看著,『通道』被打開了。

    「不多時,那頭有人出來。便是那群紅色袍子的走狗,他們一面往外,一面談笑。

    「袁老狗連忙上前,把供……供品,便是其他還沒用完的陰石捧給他們,也想知道老魔頭本人什麼時候來,我們好做些準備。

    「結果呢,那些走狗不過是看來一眼,便嫌棄著說,這等小世界,連陰石都不過爾爾!若非老魔頭吩咐,他們絕對不願意前來。

    「我聽到這話,已經覺得不對,便悄然後退。袁老狗卻還立在原地,一副恭敬表現,我呸!」

    在眾多江湖客的目光里,沐鷹啐了一聲,顯然對「掌門」的做法不屑到了極點。

    自己日後受了那麼些苦難,憑什麼他就能死得那麼乾乾脆脆、痛痛快快?

    他心頭不平。這時候,白爭流又開口,淡淡說:「莫要廢話,繼續。」

    好吧,繼續。

    沐鷹壓下心頭怨憤,不太情願地繼續開口。

    「先前那話音里滿是嫌棄的紅袍走狗之後,又有另一個紅袍走狗開口,卻是說:『這個小世界雖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尊者卻說了,咱們在這兒做什麼,他都不理,這還不好嗎?』

    「講完這句,兩個紅袍走狗哈哈一笑。其中一人抬起手,就扣上袁老狗的腦袋。

    「再之後……」

    沐鷹閉了閉眼睛,仿佛還能直接看到當天的情形。

    類似的劇痛,他們自己也做過不少。不過從前,他們才是按住旁人、不給他們掙脫機會的一方。

    輪到自己,縱是被沐鷹嘲笑「恭敬」的袁掌門、袁松濤,也瞳仁一縮,意識到:「幾位尊者,這……」

    話音尚未落下,那扣住他腦袋的紅袍妖道已是咧嘴一笑,掌心用力。

    沐鷹聽到了「咔」的一聲脆響。他脊背發涼,意識到,袁老狗從前炮製過不知多少次同樣的動靜。這一回,卻輪到他自己。

    而在場其他紅袍妖道看到這一幕,竟是半點兒神色變動都沒有。

    他們依然說笑,依然抱怨嫌棄著眼下的小世界。同時暢想,「罷了,等把這兒做成『血海』呈予尊者,尊者八成也不會受。到那時候,『血海』不還得你我來享受?」

    「話是這麼說,可這麼一個地方……」

    「再怎麼樣,也是一個開闢了『通道』的世界。這年頭,想找到個修煉空間,難!」

    紅袍妖道們三言兩語說定,這時候,扣住袁掌門腦袋之人也鬆開了手。

    沐鷹麵皮緊繃,朝「掌門」看去一眼。就見對方人還站著,頭髮縫隙中卻隱隱約約地湧出了什麼紅色、白色……

    他渾身戰慄,威脅感盤浮心頭。直覺在告訴他,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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