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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想著這些,男人神色不斷變化。期間,白爭流朝他看了一眼。
也只是看一眼了。他很快挪開目光,將二十八將重新掛在腰側,遙遙對情郎道:「映寒,咱們這就走吧。」
靈源城內最後的危機也被消除了,自己二人可以安心離開。
聽著刀客的話音,劍客點頭:「好。」說罷,也收回鎮星。
眼看兩人轉身,曾郡守從自己那繁複心思中掙出,叫:「兩位大俠,大俠!且留步。」
白、梅回頭看他。
同樣是衣擺被水打濕,刀客自有一股瀟灑氣度,曾郡守卻狼狽無比。高大的身形在此刻顯得佝僂,臉上神色又是振奮與渴慕交織,朝白、梅喊:「我聽童長隨說了,你們除了是欽差、是武藝高強的江湖人外,還是難得的神醫。就連王有田那等癱子,都能讓你們治好!那兩位大俠,你們看,我臉上的傷——」
客觀來說,那傷口實在不算長,更不算深。若是落在其他地方,曾郡守眉毛都不會皺一下。偏偏呢,是在臉這種要命的位置。
他只好朝白、梅求助,並且心中暗喜。自己恐怕就是那傳說中的「有福之人」,否則的話,怎麼會正打瞌睡,就送來枕頭?
聽明白男人在說什麼,白爭流用驚詫目光看向曾郡守。
「大俠,」曾郡守臉上還是殷殷期盼,「幫我治治,好否?」
白爭流:「郡守大人還用治嗎?」
曾郡守一愣。
白爭流面上含笑,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
他說:「我以為,以大人麵皮之厚,壓根不會在意這點小傷。」
曾郡守瞳仁一縮,終於意識到,情況大約與自己先前所想有些差距。
再無威脅……平步青雲?
美夢破碎,留給他的唯有驚慌。
眼看曾郡守「我、我、我」個不停,白爭流嘆氣,繼續說:「若非我與映寒武功高,運氣又好,」在關鍵時刻引來天雷渡劫,順道把榮王墓劈了個七零八落,「這會兒世上就沒有我們兩個人了。到那會兒,曾郡守要如何?」
曾郡守嘴唇顫動一下,不知如何應話。
白爭流:「若是日後再有人『失蹤』,曾郡守眼看無人是那惡鬼的敵手,到時又要如何?」
曾郡守:「我……」
白爭流看他,平平靜靜開口:「你在惡鬼之外的事上,願意為民做主。待家裡僕從,也都體貼照顧。我知道。」
曾郡守仿佛看到希望,嘴巴也不再打磕絆了,快速道:「正是!」
「可你懼怕惡鬼。如今能將那幾十個、上百個人的無辜慘死瞞下,甚至將我和映寒之『死』一併推給江水。日後榮王真要起事,要把全城百姓一併拉做他手下鬼兵。到那時,你是會突然起了勇氣,與之對抗到底。還是會迫不及待喝下死人酒,去當他手下一個小頭領?」
聽到這裡,曾郡守如遭雷劈,癱軟在地。
白爭流再不開口,輪到梅映寒說:「走吧。現在出城,到天黑時,不知能不能趕到哪座鎮上。」
算算時候,他們已經整整兩夜未眠。雖有靈氣增強體質,兩人並不如何疲憊。但要是能選,梅映寒還是希望晚上有張客棧床鋪能睡,也讓刀客真正放鬆那麼幾個時辰。
總歸靈源之中,已經沒有值得他們留下的事兒了。
對情郎,白爭流倒是真切笑了笑,連嗓音都柔和下來:「好。」
兩人再次轉身,這一回,沒有一道聲音阻擋。
離開郡守府,外間驕陽熱烈似火,灼浪撲面。
市集叫喊不絕於耳,熱鬧非凡。
這樣環境當中,白爭流的心卻十分安靜。
他牽回馬匹,與情郎並肩而行。耳畔是各種叫賣聲響,心思卻已經飛去極遠的地方。
白爭流想:「世上有諸如董階、褚縣令那樣的好官,有像孟家父子、羅城「朱大人」那樣的惡官………自然,也會有曾郡守這樣的牆頭草。」
不值得奇怪。甚至只要不碰到事兒,大部分時候,曾郡守也會是如董階一般的好官。
奈何畢竟缺了點兒硬骨頭,一有考驗,立馬露怯。
刀客幽幽嘆息。他身側,梅映寒前頭不曾多說什麼,這會兒卻忽而開口,「我雖不懂律法,卻也聽過些說書故事。曾郡守之作為,或許不算與榮王勾結,但一條『瞞凶不報』總少不了。將此時告予董階,他興許願意管。」
白爭流微微一怔。
梅映寒:「縱然董階不管,只要這條寫在律中,總會有旁人願意管。」
白爭流眨眼:「因為他做錯了。」
梅映寒:「對,他做錯了。」
道理其實很簡單。把榮王換作某個霸占一方的山匪,便很容易教人想明白。
因為山匪兇惡,父母官就對他的惡行放置不理,甚至留下對方的「信物」,有關鍵時刻直接倒戈的傾向?——讓這種人平步青雲,不說百姓了,就是皇帝也不會答應。
曾郡守之惡,較孟家父子顯得平庸,像是沒什麼大錯。讓白爭流像前頭對付拐子一樣殺他,白爭流也殺不下手。可惡就是惡,世間公道之下,總有人會判會管。
此刻梅映寒提起董階,便是了了白爭流一樁心事。他驟然暢快起來,恰好,眼前便是城門。
兩人從城門邁出,白爭流翻身上馬,神采飛揚,笑道:「映寒,咱們來比一比,誰先到下面的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