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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至於『恒生』。」這下子,班主猶豫了,「那就是個書生。貴客許是不知道,咱們市面上的話本子,也包括咱們這些戲班子用的戲本,倒是有頗多是在那些讀書人屢考不中,不得已寫寫雜書、賺取家用時寫出來的。他們頗好面子,錢要拿,名聲卻不能丟。『恒生』是個杜撰來的叫法,他具體是什麼狀況,怕是不好說啊。」
白爭流眼睛斜過一些,看他。
「不好說?」刀客「咄咄逼人」,「怕是你們知道什麼背後消息,不敢說來吧?我原先便覺得奇怪了,一出人人都未聽過的戲,如何直接唱得這樣熱鬧?只是員外老爺說,家中娘子女郎年紀輕,愛新鮮,就給她們瞧個新鮮。如今來看,呵呵。」
他一演到底,乾脆作勢離開。只是沒走兩步,班主就追了上來,一把扣住白爭流手腕。
「貴客,貴客!」班主叫道,「莫要走啊。」
白爭流冷冰冰地看他。
班主討好:「我與你說,還不行嗎?」
白爭流看他片刻,這才輕輕「嗤」了一聲,重新坐回桌邊。
班主「哎」了一聲,手從白爭流胳膊上下來——動作之間多少帶了點兒小心,誰讓「梅員外家的人」一直盯著他的手看?惹得班主跟著朝自己手上多看了好幾眼,想知道是不是上面有什麼髒污,惹得眼前貴客不悅。
唔,也沒有啊,乾乾淨淨的,一點兒黑色都看不見。
班主咽了口唾沫,重新抬頭。而這時候,白爭流也擺出一張「唱完黑臉,該唱白臉了」的笑臉,道:「你當我是隨隨便便問一句嗎?我們老爺講究是當真多,」班主聽著,心想,這我倒是已經感覺出來了,「你們的戲雖好,但也有些地方老爺聽說了,說唱詞不太貼切,想讓那『恒生』改改。再有,有幾幕的內容也要變。」
班主臉色越來越苦。
白爭流又一次從懷中掏出「碎金」,隨意道,「你若是能應我們老爺這些話,眼下這些便算是定金了。若是不能不如早早說出來,好讓我們老爺另尋高明。」
班主:「……」
班主:「貴客請講。」
白爭流:「講什麼?」
班主:「呃,就是有什麼地方要改。」
白爭流上下打量他:「我給你講什麼?你是懂詩詞,還是懂寫戲?」一頓,表情當中顯露狐疑,「莫非『恒生』就是你的化名?你分明是寫戲本子的人,平素卻遮遮掩掩。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才對我如實招來。」
他越說,語氣越冷。班主聽得心驚肉跳,連忙澄清:「自然不是!只是貴客要改戲,自然——」
白爭流斬釘截鐵:「自然是先與『恒生』說,讓他改出來了,你們再新排!」
班主抽了口冷氣。有一瞬間,白爭流覺得自己演戲過頭,緊跟著便要聽到班主的拒絕。沒想到,猶豫片刻之後,班主竟然點頭了。
「好吧,」他嘆氣,「我便把『恒生』住處說與你聽。只是他脾氣不好,平素是不愛見人的。去了之後,貴客要如何同他說起,我便做不得主了。」
白爭流微笑:「這是自然。」
他從班主口中聽來地址,又在心頭默算:「從景州城快馬過去,約莫是兩天的路程。」
不算遠,但也不是很近。
至此,最重要的事情便算是談妥了。往後白爭流又從班主口中聽了些他是如何入行、戲班中的角兒們是什麼來路的話,再看看時間,覺得自己繼續耽擱不走,情郎就要著急了,於是重新提出見人的事兒。
在這個話題上,班主照舊乾乾脆脆,一句話:「好,這便去吧。」
說罷,果真是領著白爭流去見了樂善班的一應成員。台上台下,老師傅少徒弟,全都被白爭流收入眼中。
也不光是人,白爭流對戲園子裡的建築也認真查看,確保的確沒有一絲一毫陰氣在。
他盤算這些,臉上還是笑意,對班主說:「你們這兒的人,模樣倒都端正。我看完了,其中沒什麼不妥。」
班主臉上跟著顯露笑影,視線在白爭流胸口徘徊。只是白爭流自然沒有真金子給他,略想片刻,他心道:「救人要緊……」思緒轉過,他拿內力融了早前取到的金平安鎖,東西落入班主眼裡時,已經是一團碎金了。
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班主樂得牙花子都要出來了。要不是白爭流還在自己面前,他怕是已經上嘴去咬金子。
「對了,」白爭流看著班主這副模樣,記起什麼,又問他:「你前面說的取戲服,是在什麼地方?我也算有些功夫,以輕功行路,趕過去多半比你們快上許多。不若便由我去一趟,也算全了咱們這樁交易。」
班主一愣,就連手上的金子也沒那麼吸引人了,被他慢吞吞地收攏在掌心。
過了會兒,才像是反應過來,回答:「那地方倒是不難找,只是周邊人記得我們班中人面孔,貴客前去,怕是不行。還是由我們派人去取,貴客莫要操勞。」
白爭流眼睛緩緩眨動。
兩邊對視,班主嘴巴慢慢抿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白爭流。
白爭流看出他的緊張,卻仿若半點不曾察覺,只在唇角勾起一個淺笑:「原來是這樣,倒也不算操勞,只是若是那邊認人,怕是真幫不上你們忙了。」
班主鬆了口氣:「嗯……貴客有心,我等自當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