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頁
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這話出來,白、梅眼前俱是亮起些許光彩。
楊春月微笑著看兩人,神色間是真切關心。
雙方相處的時候不多,明明白白面對面講話,眼下更是頭一遭。但刀客與劍客心中清楚,前輩這麼說了,便是的確有離開的法子。加上上面的採蓮人們,更是一點兒後顧之憂都不給他們留。
——但是,果真如此嗎?
短暫高興後,白爭流很快想到:「上面的曹大哥他們能和我們一起走,那再剩下其他人呢?」
前面失蹤的趙大,還有其他此時在山上的天山弟子。
想到這些人的狀況,白爭流的心便像是忽然增加了重量。從前面的飄飄搖搖,到如今重重降落。
不單是他,梅映寒也是類似反應。
兩個年輕人重新看向楊春月。被他們的目光注視,女將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我能知道上面有採蓮人在,是因為此地陰氣到底不算旺盛,我多少能對外界狀況有些感知。但天山之大,能被我尋到的,也就是那些採蓮人了。要說其他人如何,我是真沒辦法。」
這話一出,不用楊春月多問,她也能看清青年們臉上逐漸消散的喜色。
兩人對視,再一同朝對方點頭。
「前輩,」他們面向楊春月拱手,「若是我們此刻不從此地離開,又能做些什麼?」
楊春月靜靜地看著兩個青年。她的面容尚且年輕,心態卻十分滄桑。這會兒望著白爭流、梅映寒,思緒模模糊糊的,倒是想到了自己與一干兄長、友人們年輕的時候。
她有意說:「你問這些,是想要留下,與那『天山老鬼』當面說道幾句嗎?白郎、梅郎,你們可知這有多危險?」
白爭流道:「自然是知道——」
別的不說,他們身上還帶著傷呢。點點流光落上傷口,加快了刀客與劍客身上道道血痕的癒合速度。可疼痛依然停留在兩人身上,怕是有些時候不能散去。
「但是,」梅映寒緊接著道,「縱然我們現在走了,往後難道便不來了嗎?如今諸多師弟、師妹都下了天山,門派中只剩三位師長支撐。再有,就是尚未長成的孩童。縱然有他們加入,對眼下情境也改變不了多少,反倒耽擱了時日。倒不如讓我與梅兄先探上一探,哪怕不能斬殺那老鬼,多少也是對情形知曉多一些,也為其他師弟、師妹爭取一些時間。」
白爭流點頭。
梅映寒微微遲疑,補充:「只是,在那之前,怕是還要稍稍耽擱一點時候。」
楊春月聽他前面的話,先是動容。又聽了這一句,動容里又多了不解。
倒是白爭流。刀客的眼睛一下子彎起,明明深處險境,臉上竟然還能多出幾分促狹笑意,問梅映寒:「哦,我知道了,梅兄定然又要寫信。」
梅映寒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笑意:「正是如此。」
楊春月看看他,再看看一邊的刀客。半晌,也跟著笑了。
「我便知道你們要這麼說。」她道,「不愧是六郎的徒弟、六郎徒弟的友人。」
正琢磨此地沒有筆墨,該拿什麼寫信才好的白、梅兩個:「六郎?」
「對。」楊春月微微頷首,「你前面說,你師父眉骨上有傷,我一下便知道說的是我家那六弟。他自小便調皮,那傷口正是他鬧著要翻牆出去尋找家中兄長、與他們一同上戰場的時候摔來。」
這倒是白爭流沒有想到的發展了。他略有怔忡,望著楊春月。見對方的表情從懷念、到悵然……最後,卻是搖了搖頭,道:「不說這些。」
沒有多一個字,白爭流卻懂得了:是,自己此前猜錯。楊春月在他說起師父身上的大傷小傷時沒有反應,並不是因為「家中小輩從來都是被嬌寵著長大,身上何曾有這麼多傷勢」。相反,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白爭流說的是誰。之前再未做出動靜,多半是因為真的乏力。
但這也不代表楊春月不痛心。
眉毛上的傷是從前留下的,身上其他傷勢呢?……她希望自己的弟弟活下來,楊家六郎也的確活了個比哥哥姐姐們都要長的歲數。但他受過的顛簸苦難,一點兒都不比早逝的兄姐們少。
白爭流抿抿嘴巴,到底依從了女將軍的話。不問,不說,只提議:「不如就撕一片衣服來寫吧。」
梅映寒點點頭。眼下情況特殊,如此也算湊合。
白爭流又道:「至於拿什麼來寫……」低頭,看看自己與梅映寒身上還沒有完全乾透的血跡。
都不用講話,光是憑藉動作,已經足夠讓梅映寒知道他想說什麼。
梅映寒嘆道:「只能如此了。」
白爭流喃喃道:「希望看了這些,莫要嚇到他們。」
又偏頭想想,採蓮人當中有人識字嗎?……若是不識字,對他們來說,豈不是就是從天飄下一片血衣?
真不知道是那種情形更糟。
刀客麵皮抽動一下,果斷決定不再去想。
……
……
請楊春月將血衣送走、將採蓮人們一併引出之後,白、梅兩個開始重新端詳周邊狀況。
主要從女將軍的話音出發。「此地陰氣極重,但也不是最重的地方。你們且看這些石壁上的污點,是不是越往深處,越有不同?」
簡單來說,石壁勉強還算通透的地方,就是距離「天山老鬼」還算遙遠的地方。反過來,石壁又髒又亂,上面的冰透膠潤幾乎看不出影子,那邊自然是「天山老鬼」所在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