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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然後,他慢慢意識到了——

    沒有破綻。

    這是與遊魂們打鬥,和與活人打鬥最不同的地方。

    白爭流後牙咬緊,心神漸冷。

    碰到活人,只需要一刀朝著他們的心口、脖頸砍下去,縱然人不當場斃命,也是重傷殘疾,再難起身。

    可是遊魂呢?他們仿佛沒有了苦痛的概念,哪怕是只剩下一隻手了,依然能從旁邊抄起兵器,朝著白、梅兩個攻來!

    兩人的體力逐漸支撐不住。隨著時間推移,身上多了大大小小的血痕。

    這些血痕,明顯更加激發了遊魂們的凶性。不單單如此,隨著血腥味道散發,更多遊魂被吸引了過來。

    白爭流甚至從中看到了前面假冒成玉涵、韓殊的兩個怨鬼。與眾多採蓮人打扮的遊魂相比,他們兩個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在這種情境,依然立在遠方,不曾加入。

    電光石火之間,白爭流腦海當中又一次閃過了他與梅映寒關於這兩個遊魂的討論。很明顯了,他們不是採蓮人,而是江湖客。可同是江湖客,他們的出身,又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

    他將要想到答案。

    這個時候,一股烈風從白爭流耳邊吹了過來。

    他心神一震,趕忙抬刀相迎。但梅映寒比他更快一步,早在那把採蓮人遊魂從脊背當中掏出的斧頭落下之前,就抬起長劍!

    骨斧與鎮星觸碰的瞬間,白爭流聽到了一聲清晰的嗡鳴。再有,是「唔」的一聲,劍客發出一聲悶哼來!

    白爭流瞬間意識到:「梅兄,你——」

    怕是被震得更添新傷!

    還是比外傷更為嚴峻麻煩的內傷。白爭流神色瞬間嚴峻,心道:「不能這麼下去了。」

    他看著四周。到這一步,白爭流知道自己不可能斬殺所有遊魂怨鬼。如今之計,還是脫身。

    話雖如此,可真要脫身,又哪裡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身上傷口的疼痛、對梅映寒受傷的焦慮,包括對眼下情勢的煩躁,在這一刻,一股腦地湧入白爭流心扉。

    他心中煩亂,手上的動作卻一點兒都沒有停歇。一邊護住自己的要害,一邊儘量為梅映寒遮擋。

    可惜這一切都是杯水車薪。遊魂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有一瞬間,白爭流甚至從大量遊魂之後看到了前面人頭鬼的身影。

    他臉上帶著暢快的笑容,讓白爭流有一種極為強烈的直覺:也許從一開始,對方已經看出來自己與梅兄是在表演。而對人頭鬼來說,他只不過是將計就計,把人引入自己的同伴之間,想要解決他們兩個威脅!

    白爭流暗暗咬牙。

    肩膀開始麻木,血越流越多。他開始感覺到頭暈、疲憊……甚至有種「難道就要這樣了嗎」的感覺。

    可怎能如此呢?他還沒有與梅兄一同離開,還沒有救下外面的採蓮人們,還沒有把天山深處存在一個害人老鬼的真相說出去!

    陌生的力量在刀客的丹田之中迴轉,他的大腦又開始強烈的嗡動。像是心念與手中的二十八將產生共鳴,模模糊糊之中,空氣當中再度浮現出大片大片流光。

    白爭流強烈的心緒,喚醒了刀中的楊春月。

    她睜開眼睛的一刻,先看到了外面的景象。饒是面臨過無數危機的女將軍,看到這副場景,依然為兩個後輩面臨的處境抽了一口冷氣。

    流光繼續擴散。

    白爭流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開始減弱、消散……他有七分注意力放在對敵上,兩分放在梅映寒身上,確保梅映寒依然能在遊魂們一波借著一波的攻擊當中支撐下來。最後一點,則落在楊春月身上。

    見女將軍的表情先是凝重,隨後是怔忡。到最後,竟然浮現出一點若隱若現的微笑來。

    楊春月嘴巴微微動了動,像是說了什麼、發現了什麼。白爭流平日是可以讀懂唇語的,此刻卻因分出的心神太多,並沒有看清楚女將軍說了什麼。這卻無妨,因為下一個瞬間,更多的、從四面八方湧出來的流光浮現而出,落在女將軍身上,同樣落在二十八將與兩個青年身上。

    緊接著,兩個人意識到,自己好像進入了一種非常玄妙的境地當中。

    楊春月引著他們兩個往前,整個過程中,遊魂像是壓根看不到他們,就這麼任由兩個人走了出去。

    他們甚至還會相互推推搡搡,彼此質問:「那兩個活人去了哪裡?快說,是不是被你獨吞了?」

    「做什麼發瘋?我前面不過是好好地站在這裡,你又不是沒有看到!——好啊,我知道了,定然是你獨吞了兩個活人,想要偷偷獻給主人,這才嫁禍於我!」

    「哈哈,活人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沒有的,若是為了獻給主人,哪裡用得上這麼麻煩?要我說,一定是有哪個死鬼想要直接將活人獨吞!」

    「嘶!」這話說出來,遊魂們更加亂成一團。白、梅兩個在旁邊看著,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毫髮無損地從這麼一群存在中走了出來。

    他們吃驚片刻,再轉頭,去看旁邊的女將軍。

    白、梅兩個一同拱手,「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楊春月微微一笑,又有些喟嘆,說:「哪裡是我救了你們?是這座山。」

    這話出來,刀客與劍客俱是一愣。只是想到前面流光從四下浮現的場景,兩人腦海當中又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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