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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韓殊」笑著拱手。這是個玩笑姿態,哪怕眼下眾人還在險境不曾脫身,看到這一幕,也總能笑上那麼一時三刻。
前提是,他真的是梅映寒的師弟。
劍客唇角短促地勾起片刻,到底卻還是壓了下去。
他這樣子,按說一定要引起兩個來歷不明、頂著玉涵韓殊皮囊的存在疑心。但白爭流已經先一步給他搭好了台階,此刻梅映寒只需要「發現」刀客的不妥當,再怔然片刻,問他:「白兄,你這是……」
兩人沒有事先溝通,這會兒卻能非常自在地演戲。
白爭流低聲道:「前面見玉涵、韓殊得了師長贈禮,我心中感懷,也想到了師父當年給我留下的東西。說來也不值什麼錢財,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把玩木件,平素從來都是放在袖中的,可剛才我要找尋,卻不曾找到。」
這時候,「玉涵」正把兩份熱湯擺在眼前二人面前。
白爭流還記得說一句:「多謝。」
梅映寒卻道:「照這麼說,便是極要緊的東西了!當真找不到了嗎?」
白爭流抿抿嘴巴,像是很猶豫,卻還是點頭。
他安慰梅映寒,「無妨,總歸只是一個小玩意兒——」
梅映寒:「但那是你師父難得留給你的東西。」皺眉思索片刻,「這樣,白兄,你若是想,咱們現在便出去找找。」
白爭流一怔:「這?」
對面的「玉涵」、「韓殊」也道:「師兄,你們現在要出去?」
梅映寒道:「山上這狀況,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要下雪。咱們現在出去,順著來路走一段兒,興許還能見到東西。到了明日,一個小玩意兒,怕是徹徹底底要被淹沒在雪裡。」
話是很有道理的,但「韓殊」更有道理地勸他:「如今夜色已深,師兄你們這一出去,萬一碰到什麼問題,豈不是……」
梅映寒只說:「韓殊,白兄的師父已經不在很多年了。」
「韓殊」一愣。
梅映寒道:「咱們天山上下師徒和順,自然更該懂得這些小物件對白兄的意義有多深重。」
「韓殊」靜而不言。
梅映寒再看白爭流,問他:「怎樣,出去嗎?」
白爭流道:「……那便勞煩梅兄了。」
他的表情非常完美。有猶豫,有期待,還有幾分心焦。
若是沒有前面「『玉涵』和『韓殊』拿錯穗子」的一出,怕是梅映寒真的會覺得白爭流丟了東西。不,確切地說,縱然是現在,他也覺得白爭流是不是真的有所遺落。只是先前不好說出口,如今卻總算有了理由。
兩人又朝屋內的男女說了句「我們儘快回來,你們先喝湯」,便匆匆出門。
離開木屋,周邊空氣一下子變得冰冷徹骨。
他們順著幾人來時的腳步往前走。最先誰都沒有說話,只是一面行路一面低頭找尋。這麼過了百米,白爭流忽而停了下來,道:「梅兄,咱們還是——」
梅映寒看他。
白爭流嘆道:「我是想要那小東西不錯,可若是拖累你一同受凍,卻是萬萬不值得。」
說著,他抬手握住刀柄,將二十八將輕輕抽出。
白爭流又道:「師父留給我的最重要東西,不正是這一身刀法嗎?只要我還用刀,師父便始終活在我心頭。除此之外,其他東西卻都沒那麼要緊了。」
梅映寒攏起眉毛,叫他:「白兄。」
白爭流搖一搖頭,說:「不必再勸我。」沉默片刻,又笑著開口,「再說,別看我現在著急,可我也不是日日都記得自己身上有那麼個小物件。說不準就是在天山派里落下了呢?若是當真如此,咱們現在出來找尋,豈不是完全白費功夫?」
梅映寒不言。
在他的視線當中,白爭流和前面面對天山師長們的時候一樣,拿手指在刀鋒之上輕輕一抹。
青年臉上是坦蕩、輕鬆的笑意。
梅映寒看在眼裡,原先因為白爭流的話音而慢慢提起的心臟逐漸回落,想:「白兄果真還是……」
這時候,已經有暖流湧入白爭流指尖。
白爭流輕巧地說:「好啦,咱們回去。唔,我還真有幾分睏倦了呢。」
講話的時候,他揉了揉眼睛。
將那抹溫暖塗在自己眼皮上。
做完這些,刀客十分自然地抬頭,望向前面他們曾經待過,如今卻從中離開的小木屋。
只一眼,白爭流的面色微微僵住。
他想過的最糟結果,不過是自己和梅映寒回去一探,確定玉涵與韓殊究竟是什麼狀況,他們是不是只是偶然拿錯穗子。雖然以天山派的狀況,這樣不太應當,但是師父與徒弟畢竟不是同心同體,有什麼對於徒弟喜好的誤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再或者,把二十八將的力量借給自己眼睛的做法不會成功,一切在他眼裡都和從前沒有差別。
然而,真正的結果不是其中任何一種。白爭流望著前方,神色從從容到難看,再從難看到平常,都只是一瞬間的事兒。
梅映寒卻已經覺得不妙,問:「白兄?」
白爭流抿了抿嘴巴,看向身側的青年。他什麼都沒說,只抬起手,也把指尖在梅映寒的眼皮上掃過。
刀客動作很快,快到梅映寒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的動作就結束了。留給梅映寒的僅僅是白爭流指尖略顯粗糙的觸感,鮮明地告訴他,這是一隻從小握刀習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