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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第52章 留下

    變故發生得太快。以至於孟玉娘雙腳離開地面的時候,江湖客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最先留意到鐲子變化的,依然是錢貴。他原本躲在正房角落,正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前面的一切變故,都沒把他捲入其中。

    到此刻,屋內驟冷。女郎身前,握著刀柄的堂兄像是什麼力量定住身體。幾個呼吸過去,依然沒有絲毫動作……

    直到女郎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掌心扣在堂兄脖頸上。

    堂兄身體一震,像是所有意識忽然回籠。他開始掙扎,喉嚨中發出「嗬嗬」的響動。但比他瘦弱許多的孟玉娘此刻卻像是有了無窮無盡的力氣,分明只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就讓孟堂兄完全無法掙脫。

    一陣陰風從錢貴身側刮過。

    他身體本能地一縮,同時瞳仁顫動,留意到了女郎身上最醒目的變化。

    錢貴把自己的發現喊出來:「你們看!她的手鐲,手鐲變紅了!」

    話音落在院中諸人眼中。尚且留有意識的譚家莊青壯們滿臉茫然,不知道錢貴在說什麼。白爭流腦海中倒是閃過一句話音,正是他們在譚家度過的第一個晚上,完成搶掠、從譚家離開的山匪所說。

    那人不斷地擦拭手鐲,同時喃喃道:「這顏色,真漂亮!可怎麼就擦不掉呢。」

    手鐲原本的綠色,真漂亮!可為什麼在他們殺掉鐲子原本的主人,那個以「孟玉娘」之名去到譚家的女郎之後,她的血就像是滲透進鐲子深處,再也擦不掉了呢?

    前天夜裡,山匪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當下時刻,江湖客們卻隱約察覺了其中關鍵的地方。

    君陶在其他時候總是慢了半拍反應,如今卻第一個意識到:「錢大哥的簪子有所不同,難道那個鐲子也有不同?咱們一開始全都想錯了,不是譚員外、譚秋郎,也不是文哥兒。這裡的『常老爺』,是戴著鐲子的孟玉娘?」

    眾人聽著這話,嘴巴上不說,心裡卻是認可的。

    ——畢竟誰都能看出來,孟玉娘現在的樣子,根本不是活人會有的狀態啊!

    不說飄飄搖搖的頭髮衣服,流下血淚的眼睛。就說她的雙腳吧,前面有裙擺遮著,還不是很明顯。如今卻越來越清晰,原來早在不知多久之前,女郎的雙腳已經離開地面了!

    這是活人?不可能!分明是仇怨極深,一心報復的怨鬼!

    再細細去想,如果觸發孟玉娘如今狀態的關鍵就是「鮮血染紅手鐲」,那麼接下來會發生的——

    「砰!」

    孟玉娘身前,堂兄的腦袋直接炸裂,血肉飛濺得到處都是。

    白、梅兩個、君家兄弟看著這一幕,直接想到了他們進入譚家之前的發現。

    譚員外住的正房,譚家小夫妻住的東廂房,裡面的血跡都呈現出一種自下而上的飛濺姿態,一看便知道是屋子裡的人被一刀割破喉嚨。西廂房卻有不同,裡面的血跡散得到處都是,當時眾人還非常想不明白,這副樣子究竟是如何造就。

    疑問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們終於有了了悟。

    原來如此!

    「砰!砰!」

    幾人思緒正動,他們身側,又有幾個山匪腦袋炸開。

    血肉濺射得到處都是,整個正院都成了由鮮血碎肉組成的地獄。

    有留到此刻的譚家莊青壯,在孟堂兄腦袋爆炸的時候只是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刻,溫熱的血液觸碰到自己的面頰,他驟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青年慘叫一聲,先是跌坐在地上,隨後察覺不對。

    溫溫熱熱、濕濕潤潤。

    他一點點地、顫抖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掌心之下。

    那裡先是被同為譚家莊青壯之人的鮮血染紅,到如今,更是有一片足有巴掌大的碎肉落在上面。碎肉之上還帶有一點毛髮,像是某個山匪的鬍鬚……

    「啊啊啊啊啊!!!」

    青年完全被這一幕駭傻!他身體不斷抽動著,整個人抖得像是篩糠一樣。面色呈現出一種發青的慘白,以至於旁邊的君陶分明也被碎肉飛濺的場景嚇到了,到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嘆道:「他不是已經是死人了嗎?死人也會害怕?」

    一旁的白、梅,加上聶、盧夫婦:「……」

    小兄弟,真會說話。

    其實你可以不說的。

    不過,雖然心中無奈,幾人倒也認可君陶的感嘆。

    眼見一個遊魂被眼前的血腥場面駭成這副樣子,眾人的心情是有點微妙。尤其是後面那青年近乎是半爬著挪去前院了,後面多半是從前門跑了,眾人更是忍不住喟嘆:「分明也是鮮活的人,可怎麼就……」

    他們沒有說下去。

    隨著一個個山匪的死亡,青壯的逃離,如今還站在譚家的,真正只剩下江湖客們,加上孟玉娘、譚員外。

    孟玉娘已經將身前的孟堂兄甩開。而後,她十分珍重地蹲下身,將丈夫抱了起來。

    譚俊秋已經斷氣了。所有山匪的武器都帶毒,他又不像是外面的江湖客們,縱然被毒兵刺中,也能通過給自己點穴等方式,延緩毒發的進程。又被傷到了胸口這樣的要害,刀尖毒素便迅速蔓延到心臟,讓他慘死當場。

    孟玉娘卻並不在意丈夫已經沒了呼吸。她沾滿鮮血的手從譚俊秋的面頰上摩挲而過,輕聲開口:「秋郎,你也太傻了。明明一直懷疑我與堂兄有私情,如今更是知道我們來到譚家就是為了劫掠你與公公,卻還是要為我擋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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