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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他話裡有話,白爭流卻不慣著他。
如果沒有眼前的一出,把二十八將還給傅銘,白爭流會遺憾惋惜。可他一個江湖客,面對作為天子親弟的愛刀舊主,咬死不還也不是道理。
可既然二十八將自己認定了他,白爭流便不猶豫,重新抬手握刀。
在傅銘、顧邈手裡重若千鈞的武器,在他手裡,卻輕輕巧巧地被收回腰間。
傅銘看著這一幕,面頰緊緊繃起,只把這看做白爭流對自己的挑釁。
而白爭流看他片刻,忽而道:「從『常宅』出來之後,我一直在想,常老爺讓我們畫的陣究竟是什麼。」
傅銘一愣,隨即不耐煩道:「講這些廢話,不如快點將刀交來!」
白爭流沒有理會他,繼續道:「既然『靈符』是『陰符』,那那法陣自然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我只是這麼一猜,但——你們記不記得,柳氏曾說,黃老爺最開始找上常老爺,是想要『奪舍』的?」
對在場諸人來說,「奪舍」是個生詞兒。但聽了柳氏記憶里黃娘子的上下文,眾人不難猜出,那是黃老爺想要搶占常老爺的身體為己用的意思。
如今白爭流再提起,眾人皆感到脊背發涼。想想看,前一刻還好端端與你說話的人,到了後一刻就換了芯子。而你多半還亦無所覺,只當自己面對的仍是舊人。
白爭流:「梅兄,顧郎,九王爺。在你們想來,常老爺想要『奪舍』我們的概率有多大?」
梅映寒微微皺眉,顧邈則倒吸一口冷氣。
傅銘聽著,其實也覺得瘮得慌。但面對白爭流,他不想示弱,便說:「奪舍奪舍,自然只要一個去處。我們這兒有這麼多人,那常老爺又不在乎是誰去補陣。白爭流,你莫要危言聳聽!」
白爭流看他,平靜道:「他是不在乎,還是覺得你我之中無論誰去補陣,都合他心意?」
傅銘:「你說這話,究竟……」
白爭流:「白某不才,卻也能說出一句『在常宅諸鬼看來,我約莫是諸位之中武藝最高強的一個』。」說著,他看一眼梅映寒,朝他拱手。
這是「得罪了」的意思。畢竟白爭流自己知道,天山大師兄的功夫與自己是不相上下。
梅映寒搖搖頭,同樣朝他拱手,示意:「無妨。」
白爭流轉回來,又說:「至於你。『九王爺』三個字,難道還不夠嗎?」
傅銘瞳仁猛地收縮。
白爭流進一步問:「一把罪臣兵器熔成的刀,換一個真真正正、不為妖邪換走的九王爺,我以為值得,你說呢?」
傅銘麵皮抽搐,兇狠地看了他半晌,到底無法反駁。
何止是值得!根本就是大幸!
如果那當真、當真是一個「奪舍」的法陣,那姓常的老鬼頂著自己的身份回到京城,會鬧出多少風波?再有,能被他頂替,自己八成是死了。縱然剩下了兩成,那也定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他這樣,白爭流瞭然,還是淡淡說:「看來九王爺也覺得值得。」
傅銘看看他,再看看旁邊的顧邈、梅映寒。
從那兩人神色里,他清晰看出:不光是原本就向著刀客的天山大師兄,就連本該站在自己這邊的顧邈,此時也被說服。
大勢已去。
罷罷罷,他便……
白爭流:「既如此,白某就先告辭了。」
嗯,他也想明白了。二十八將本來就是他的,根本不需要傅銘來首肯!
白爭流轉身就走。
傅銘咬牙切齒,切齒咬牙……到最後,卻也只能被氣得心肺肝脾哪哪都疼,卻有什麼都說不出來。
如果他還在京中,倒是可以說一句「你為我傅家子民,救下傅家王爺,是理應之事」。可江湖是他自己要闖的,「江湖王爺」的名號也是他自己要立的。真攔下白爭流,他日事情傳出,只能讓自己聲名掃地!
傅銘別無他法,只能含恨把這口氣咽下去。只默默盤算,既然二十八將能成靈兵,自己回去之後定要好好搜羅,再找出其他特殊法器。
這邊的爭執算是告一段落。沒過多久,梅映寒也和傅、顧兩人告辭,自己踏上西行天山的路。
他原先還略有遺憾:「不是說好了嗎?白兄是和我一起走。可有了此前的爭執,如今白兄多半已經出了廣安府城。往後路途遙遠,雖是一個方向,我們卻不一定能碰到了。」
沒想到,等他買好接下來幾天的乾糧、牽馬離開府城,刀客正在城外茶攤上等他。
兩人相見,梅映寒驚訝。白爭流臉上則透出一點不好意思,道:「我當時是想問梅兄一句『要不要一起走』。可轉念一想,原本就是我與傅銘的矛盾,何必再牽扯其他人?倒不如我先行一步,到外面來等梅兄。」
梅映寒便笑:「何必在意這些小事?若說牽扯,我先前說二十八將該歸白兄時,已經是把我自己牽扯進去了。」
白爭流:「還沒謝過梅兄仗義執言。」
梅映寒搖搖頭:「只是說了些該說的話。」
白爭流安靜半晌,微嘆:「誰能想到,咱們來廣安府時,全然是另外一番情境。」
順著他這句話,梅映寒也開始回想。
是啊。當時他仍與顧邈、白兄仍與傅銘……不過三天光景,他們見的何止是鬼?還有人心。